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葉招福趕上前扶住老爺有些搖晃的身軀。

葉志天站在台階之上,俯視着台階之下的江氏,冷冷的道:「若非你存了害人之心,豈會連累女兒落得如此下場?可悲的是,事到如今你都不知悔改,只曉得一味遷怒旁人,豈不知這正是你自己招來的報應。」

「老爺——」江氏淚流不止,面容狼狽不堪。

葉志天擺手,道:「念在你我夫妻一場,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你再不要來登我葉家之門。」

江氏面如死灰,忽然從地上爬起,朝着葉府門前的石獅子用力撞了過去。

圍觀百姓一片驚呼。

一條青影在間不容髮之刻攔下了尋死的江氏,將之甩在地上。

「哎喲,葉大人,府上今兒可真是熱鬧啊。」一道清亮中帶着調侃的男子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眾人往後看去,卻見一錦衣俊美男子手搖摺扇,緩步而來。

有人認出此人乃是當朝吏部尚書兼御史台中丞御封天官的玉大人,立時腿肚子發顫,趕緊找機會在他沒發現自己之前溜走。

這人可是誰都惹不起的啊。

玉子明看都沒看跌在地上一時起不來的江氏一眼,道:「顧墨,讓這惡婦人死遠些,別壞了此地的風水。」

「是,大人。」顧墨當即上前一拎江氏的衣領,將她一拋,直接砸進了江家的馬車內。

看到眼前的陣勢,跟着自家姑奶奶來鬧事的江家奴僕連滾帶爬地拉着車跑了。

「玉大人。」葉志天一見此人心中便叫苦不迭,面上卻不敢流露分毫。

玉子明環顧一周,見原本圍在葉府前的人都散了,不禁笑道:「葉大人這裏可比本官府上熱鬧多了,甚是有趣啊。」

這罵人專揭短的混蛋!「不知大人來此何事?」

玉子明搖着扇子,旁若無人地往葉府內走,邊走邊對跟上來的葉志天道:「哦,無事。只是葉大人身為掌天子耳目的御史,家事再雜亂,這些日子也該整理完了才是。不過,本官今日一看,葉大人尚不如葉小姐的魄力,唉…」

葉志天頓覺被人在面上搧了一記耳光,火辣辣地疼。「下官有失官體,讓大人見笑了。」

「不見笑,男人嘛,誰沒個意亂情迷的時候,本官懂得。」

葉志天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但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玉子明緊接着又道:「不過,葉大人的眼光實在欠佳,江氏這等女子真真是不堪入目的。」

葉志天臉皮直抽,讓一個被傳有着斷袖之癖的男人批評自己看女人的眼光,這簡單是天大的諷刺,他忍無可忍,語氣有些不耐,「玉大人到此,到底有何事?」

反正這官他也不打算再當,懶得再討好玉子明了。

玉子明雲淡風輕地道:「本官方才說了,無事啊。就是下朝經過這兒時碰到江氏鬧事,索性便停下來看看,站得久了,決定進來討杯水喝而已。」

葉志天真想讓人把他打出去,打死不論。

他忍着氣在前廳跟玉子明分賓主落坐,茶才方上,一個內院嬤嬤便着急慌亂地跑了進來。

「大膽,怎麼這麼不知禮數?」葉志天出聲斥責。

嬤嬤擦擦臉上的汗,顧不得被責罵,焦急的道:「老爺,大小姐領着她的小丫鬟提着行囊要走,老奴和管家都攔不住,管家讓老奴來稟報老爺。」

葉志天騰地起身,撩起袍子下擺就急着離開前廳,生恐慢一步就再見不到女兒了。

玉子明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盞,一邊嫌棄地皺眉,一邊喝了一口,再次評價,「真的不如咱們府里的好。」

顧墨無語。

玉子明繼續喝茶。

他一杯茶都還沒喝完,就看到葉志天失魂落魄的回來了。

也難怪,一個月的時間,家中風波不斷,妻離女沒,如今唯一的安慰又決然離去,確實是滅頂之災。

「大人,這是下官的辭官摺子,煩請大人轉呈皇上,就說下官望闕謝眉了。」

玉子明接過摺子,打開隨意掃了一眼,便扔到一旁,道:「本官會替你轉交,沒問題。」

「多謝大人。」

「只是你辭官之後有何打算?」

葉志天茫然地朝廳外看了一眼,自語般地道:「當年下官為了功名利祿丟了妻女,後來卻發現功名利祿好似枷鎖禁錮人生。如今,我想試着去找回丟掉的東西。」

玉子明很不合時宜地追問了一句,「還找得回來嗎?」

葉志天慘然一笑,搖着頭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試試。」

【第五章】

夜色如墨,星月無光。

夜風仍帶着白日的燥熱,無法帶給人清涼舒爽之感。

小米見小姐在窗前站了許久,走上前提醒道:「小姐,天色已晚,咱們明天還要出城,早點歇了吧。」

葉秋萍沒有回頭,只是幽幽的道:「你先睡吧,我再站一會兒。」

小米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小姐,你也別想太多了,那江氏就是只瘋狗,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葉秋萍聲音帶了絲笑意。

小米暗嘆口氣。「那我先睡了。」

「睡吧。」

葉秋萍輕輕吐出一口氣,將頭靠在窗欞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滿心凄涼。

從她住進葉府開始就風波不斷。

先前街上的傳言不過是葉秋蓉與林修互生傾慕,加上葉大小姐始終不曾出現履行婚約,林家為了子嗣,這才轉訂了葉二小姐。

此事雖說多少有些丟顏面,但尚算不得太喪德敗行,實際情理上也說得過去,大家也不過就說一陣,隨着時間過去,事情也就平息了。

但此後林、葉兩家退婚,江文華與葉秋蓉訂下婚約,葉秋蓉與林修之前有首尾之事再次傳得沸沸揚揚。

富貴人家的私底之事總會千方百計遮掩過去,怎麼就這麼輕易被宣揚開來?更何況是這種男女私密之事?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失控,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藉著葉家之事攪動時局。

等到葉秋蓉被診出喜脈,情況丕變,猶如冷水鍋中下熱油。

林修半夜被人打傷,據傳不能再人道,因此林家找上江家討孩子,江家哪可能便宜林家,當即一碗涼葯灌了葉秋蓉…

一出接着一出,一事連着一事,看似順理成章,實則設計精妙,設局者將每個人都算到了,甚至可以說是算準了。

此等心計,委實令人心驚。

京城是聰明人才能待的地方,笨一點兒的人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

葉秋萍無聲地自嘲一笑,她想這麼多幹什麼,無論什麼都好,與她又有什麼干係?

江氏就算抹黑了她的人品,那又如何?她根本不屬於這兒,這裏沒有她的家,更非故鄉,對這個地方而言,她只是個過客,過客很快便會被人遺忘,況且江氏的算計也沒有成功。

幸好明天她就要離開這座危險的京城了,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吁了口長氣,微微地笑了。

輕輕掩上窗欞,留下一條縫,好讓房裏不至於太窒悶,葉秋萍解開了髮髻,吹熄蠟燭,掀開床帷上床歇息。

在葉秋萍所住的客棧房間燭火熄滅之後,黑漆的街角轉出兩人。

一人朝窗扇輕笑了一聲,道:「她倒是終於肯去睡了。」她又是因何無法入眠呢?

聽那帶着邪氣和調笑的嗓音,正是玉子明。

另一個沉默不語的就是如同他影子一般的顧墨。

「咱們也回吧。」

顧墨安靜跟上。

寂靜無人的漆黑街道上,漸漸沒了兩人的身影,彷彿剛剛他們的出現,不過是一時的幻影。

玉子明回到華麗卻始終讓他覺得空乏的天官府,腳步不停,徑直進了卧房,只覺一室的冷寂,即使是酷暑時節,仍從骨頭縫往外滲着冷意。

這樣的感覺,如同昔年他稚子之齡,於月光下站在那滿是屍體的庭院之中一樣的冷入骨髓。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說是悍匪劫財殺人,實際是官匪勾結剷除異己。

他自此流落民間,后被人收養,但心底的仇與恨卻一直積壓着,無法忘卻。

養父母去世后,他繼承了萬貫家財,早早當門立戶,以一己之力將那些覬覦家財的親戚收拾掉。

此後,他在這世上便隻身飄泊,即便在官場上能夠呼風喚雨又如何?他總覺得人生好似少了一些東西,一些他想要卻始終找不到的東西。

可如今,他好似抓到了什麼,雖然感覺還是有些縹渺虛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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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哪來腹黑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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