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大遼闊野,雄兵陣列。
一彎曲水,穿透了綠野,卻改不了厭戰情懷;一擁宮闕,妝點了臨潢,卻抹不去蒼老塵埃。一碧萬頃皆草牧,一望無際盡祥和。各自知,契丹兒女,孰人願操戈?
一眼山河,豁達了官商,卻救不了兵爭劍亂;一腔柔情,銷蝕了豪放,卻扭不動江湖恩怨。萬紫千紅呈繽色,萬籟俱寂顯虛妄。難自拔,大宋兒女,孰人喜悲涼?
軍帳之中,容顏憔悴的趙輕靈喚醒了仍在酣睡的王坦,許願道:“王公子,請你答應我,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與大宋為敵。”王坦坑窪的臉龐上浮現出了久違的紅潤之光,一聽見悅耳且嬌柔的女兒腔,便欣然醒來,並伸出食指指着天說:“我王坦發誓,在我有生之年裏,定然不會去傷害大宋的一草一木,因為那裏也是我居住過的家鄉。”趙輕靈恬靜地微笑了下,然後,宛若親熱地攙扶着王坦坐起身來,小聲地問道:“王公子,我的孩子還寄居在草原南邊的一個小鎮上,我可不可以去把他接來?”王坦說:“要不要我差人保護你?”趙輕靈說:“草原上的人很少,壞人則更少,而且他們現在又都是你的人,我一個人去不會有危險的,何況,我也會武功。”王坦的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明亮而飽滿,滿面春光地叮囑道:“嗯,注意安全。”趙輕靈回應說:“黃昏之前我便回來。”說罷,攜着芬香輕盈而去。
出帳后的趙輕靈騎着一匹大漠快馬疾奔而去,一路向南,風馳電掣。瞧她那一眼逃離虎口的輕鬆目光,似乎並不想再返頭歸去。
春夏之交,涼風拂面,染盡了纏綿。此番來訪,宛若曇花一現,惹上了烽煙,也沾上了揮之不去的心結。
忽然間,就在契丹寶馬盪足南奔之時,王誠和李中原也行至了遼境,與正欲返宋的趙輕靈不期而遇、狹路相逢、撞個正着。李中原一看是“她”,立即橫腰躍下馬去,快步跑到趙輕靈的馬邊,迅速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摟了下來,趙輕靈那近乎柔軟的身體隨着李中原的拽動翩然斜下,上身已然和李中原的上身貼在了一起,而雙腿才剛從馬背上飄下,李中原的身軀隨着趙輕靈壓來的體重不經意地扭轉了起來,趙輕靈的長裙飄舞在半空中,二人以鼻尖為正中心,不由得做起了繞心旋轉,李中原不自覺地移動鞋底向左轉去,面對着他的趙輕靈也在李中原的擁抱下不自覺地將飄在空中的雙腳向右甩開。
王誠驅使着座下之馬以很慢的蹄速邁至了李中原的身邊,輕聲說了句:“李兄,佳人無恙漠北歸,久別重逢親熱時,確是值得高興,只不過契丹士卒齊待命,我大哥一聲令下大宋危。”李中原立即放落了趙輕靈,望着王誠說:“對不起,王賢弟,我差點就耽誤了大事。”然後馬上又凝視住了趙輕靈的細眉,輕聲囑道:“到前方的鎮子上去等我,我與王賢弟辦完事就回來接你。”趙輕靈急忙追問:“你們要去找王坦?你們別去,他已經答應我不會攻打大宋的。”李中原沒想那麼多,只淡淡地說了句:“哦,這樣啊,嗯,就這麼說定了,我沒來你千萬別離開那個鎮子喲!”然後立即跳上了馬鞍,與王誠一同喊“駕”而去。趙輕靈連聲叫喚道:“中原——中原!你們快回來,不要去!”
李中原一進遼營,立馬就抽出了兵刃,然後便大開殺戒,只要一遇見要阻擋自己去路的契丹人,便一刀掃去。無形中,激發起了契丹將士們的無窮鬥志,而王誠怎麼勸也勸不住,李中原依舊左一閃來、右一蹦去地劈頭砍臂。
李中原領着尾隨其後的王誠很快便殺至了王坦所在的中軍大帳,與軍帳前的守護侍衛展開了激烈的搏殺。雖說李中原殺人易如反掌,但也需要個時限,更何況王誠還總在一旁拉拉扯扯地阻撓李中原動武。
突然,一陣狂風呼嘯而過,一個模糊的黑影掠過無數兵丁的頭頂,不聲不響地晃動而來。王誠抬眼一看,原來是大哥!雖說王坦因修鍊《催屍寶典》變換了模樣,但王坦固有的那種目光神態,與王坦從小就一起同吃同住的親兄弟王誠一看便可以認出來。
王誠立即尊敬地叫了聲:“大哥,多年沒見了,過得還好么?”王坦最聽不得這重“柔情蜜意”、“油嘴滑舌”的肉麻之語,立即轉入了正題,問:“廢話少講!誠弟、李中原,你們今日貿然前來,而且是不請自來,竟然還斬殺了我這麼多的部將,當作何解釋?”李中原說:“哼,王坦,你這個忘祖背宗的大宋敗類,逃往到了別國不算,還要帶着別國的士兵去攻打自己的國家,像你這種沒心沒肺的無恥之徒人人得而誅之。”王坦聽過後卻絲毫不生氣,而是笑着說:“呵,你一個西夏人,不知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們大宋的事?還有,你的老婆都願意跟着我走,你這個男子漢大丈夫當得也叫有資格?”李中原頓時七竅生煙、血液翻滾,卻理屈詞窮、無言以對,滿臉茫然而痴傻地站在那裏啞口無聲。
王誠急忙拍打了一下李中原的背,說:“你怎麼不做聲啊?”李中原受王誠激發,這才說道:“王坦,你不要滿口胡言,我與輕靈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患難夫妻,我們的‘愛’纏綿而久遠、真摯而深沉,絕對不是用任何手段可以拆散得了的。”王坦望着李中原那肯定的眼神和確信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回應說:“李中原啊李中原,我從一開始就愛上了趙姑娘,趙姑娘也是從一開始就看上了我,而且還有我的父親和她的父親指腹為婚,我認識她比你早,我和她的背景也相似,你說你拿什麼來跟我爭啊?”李中原不屑一顧地說了聲:“哼,隨你怎麼說,我只知道她現在已經成了我的妻子,我們倆真心相愛,你這個外來人才真正的該反省反省一下自己。”
李中原剛一說完,王誠就開口接話道:“大哥,你為什麼非要帶兵攻打大宋,有何裨益?”王坦依然喜笑顏開,愜意地說:“‘有何裨益’?你現在說話也學着朝廷上的那幫文人搞那股子文鄒鄒的腔調來了,我真是服了你了。呵呵,王誠!”王誠道:“別誇我字字珠璣,我受不起。大哥,你好好想想,這些年你都幹了些‘什麼’?別的我先不提,聽說,是‘你’把師叔父給親手殺害的,可有此事?我真想不通你怎麼會真能忍下心來下此毒手呢?”王坦輕描淡寫地說:“哦,你說趙不端啊,哼,那個老傢伙,就是‘他’活生生的把我和趙姑娘給拆散的,你說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呢?所以,在‘仙人洞大戰’時遇見了他,我就一劍下去了。就算那次他沒去廬山,我找到汴京也不會放過他的。”王誠聽完后慢慢地搖起了頭,搖了很久、很久……
王誠最後說:“大哥,有件事我還是要告訴你,嫂子和李兄確實是真心相愛的,而且至死不渝,剛剛他們兩個在草原上會面之時都親熱異常,嫂子是絕對不可能愛殤你的,大哥,放棄吧!嫂子畢竟‘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王坦聽過這話后,這才回過了神來,立馬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來,那叫喊聲尖辣刺耳,甚過了鬼哭狼嚎。
王誠接著說:“大哥,覺悟吧,我引領着你一起超脫。趁着還不算太晚,趕緊回頭,像前任說的那樣,‘回頭才是岸’呀!”王坦輕蔑地譏諷道:“別唬我啦,你有本事去讓化塵回頭啊,他做過的壞事不比我少!”王誠說:“化塵……他已經被我“指引”掉了。”王坦驚道:“你說什麼?化塵死了?‘你’把他弄死的?你‘這’么能搞?看來誠弟你漲出席了哈!”王誠說:“承蒙大哥謬讚,弟弟何以克當!大哥,記得曾經的你不是這樣的,雖然有的時候一樣會很衝動、很暴力,但是你骨子裏洋溢着一股俠義之情,但是如今,我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
王坦二話沒說,一隻巴掌閃出,一瞬之間,李中原被排開百丈之外,完全看不見了人影。李中原后移的那個過程,可以說是匪夷所思、難以想像,就是在一片黑光的照耀下,整個身體“嗖”的一聲就向後一滑,撞攔破帳地退了過去,其後沖速度之快,連站在不遠處的契丹士兵都完全沒有瞧見。
王坦把李中原打走後,說了句:“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我暫且不殺他,僅僅讓他暫時遠離一下我們,我們可以靜下心來商榷一番。”王誠問:“大哥想和我商榷什麼?”王坦說:“打算你能打敗化塵,那就說明你現在的武功還可以,我真的很想和你打上一場,從而再一次證明我自己,證明‘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武功最高的人,不知誠弟是否願意啊?”王誠濕潤的雙眼裏幾乎要擠出眼淚來,悲切地問:“大哥,我們是‘親’兄弟呀!難道你真的連自己的家人也要殺掉嗎?”王坦說:“親兄弟?嘿,我曾經把你當成親兄弟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待‘我’的?我要殺落雲替爹娘報仇的時候,你做了些‘什麼’?呵呵,江湖規矩,勝者生,敗者亡,我也不敢違背啊!總而言之吧,我是和你打定了,時間地點你選之,也顯示了我做兄長的禮讓風範。哦對了,順便提醒你一聲,我已經將‘催屍大法’練到了最高層,可以說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我要方圓多少里的人立馬流血而死,他們就都會流血而死,只要我一發功,不說呼風喚雨,化金為水、指物為氣我還是做得到的。”王誠沉默了很久,然後回復道:“那好,六月初六,仲夏之夜,我們在華山之巔相見,不見……不散!”王坦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說:“好樣的,這是做哥哥的第一次看見誠弟這麼勇敢。你放心,為兄是一個最念及骨肉親情的人,我答應你,一定給你留個全屍,不讓你的皮肉蒸發掉。”
聊完后,王誠辭行,趕忙施展橫向的“燕步扶搖功”,搜索方圓兩里以內的草原河灘,終於在一片溪水蕩漾處尋找到了重傷昏迷的李中原。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