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王誠的目光在那一剎那,也緊緊地吸附在了如冰的眼角、發梢,數月未見的思念之情凝聚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烘烤着王誠依戀的心聲。但是,在感性與理性針鋒相對、相持不下的焦灼情況下,王誠往往會選擇用理性去征服感性,此次亦不例外。於是,面無表情的王誠迅速將眼神移開,裝作沒看見或不認識身前的這個人,繼續進行着嚴密的放風工作。
如冰對王誠的反應十分不解,心中頓生疑惑,於是立即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親熱地摸着王誠的臉,欲淚言呵地說:“誠,你是剛剛才回到洛陽的嗎?這麼多天見不着你,我在家想你都快想瘋嘍!”王誠的眼珠左擺右移,趁此時仔細觀察一下正在進餐者的表情,發現並無異狀后,立即抬起手來將如冰的手從自己的臉上往下一甩,大聲喝道:“喂,哪來的**,不在家中好生地伺候你家官人,跑到大街上來勾引本公子,還不快快滾蛋。”說話的過程中眼皮不停地眨動,希望妻兒能夠明白。
正在這時,李中原牽着陳摶老先生急忙從樓梯上跑了下來,然後望着王誠急切地說:“王賢弟,陳老前輩已經算到了子虛道長正藏匿於華山四周的山澗里,窺視着凌岳山莊的大門,正欲找機會偷偷地溜進去,好與你會面。凌岳山莊守衛森嚴,萬一子虛道長不幸被捕,那可就節外生枝了呀!為了防止子虛道長被凌岳山莊的家奴給逮住,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赴華山,找到子虛道長。”王誠立即應和道:“嗯,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起程吧!”如冰更為不解地拉住王誠的衣袖,愁苦而哀怨地問:“誠,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呢,我們是夫妻呀!難道……你這次去南方辦事途中受了什麼刺激,把我給忘了?哎,走,我帶你去看大夫,等大夫治好了你的腦袋,你就能記起我了。”
李中原看着這般情景,一時也納悶了,於是立即望着王誠問:“呃,王賢弟啊,她是你的……什麼人吖?”王誠滿臉冤枉地說:“哎,我不認得她呀,不曉得是從哪裏跑出來的一個瘋婆娘、蕩婦,一看見我就又摸又叫的,我簡直被她給弄蒙了。”李中原聽完后,立即望着如冰大喝一聲:“嘿,丫頭,少在我兄弟身上拉拉扯扯的,要不然本爺可就發飈(發飆)了哦!”如冰不得不放開拉住王誠的手,默默地站到了一旁,霎時間彷彿失掉了三魂七魄,獃獃地站在牆角,目光獃滯,什麼話也不說,再也不大喊大叫了。
王誠一邊隨着李中原、陳摶向馬廄那邊走,一邊回頭凝望着如冰,眼神中充滿了懊悔與自責,但是沒有辦法,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上得華山,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出現什麼閃失了,因為一時一刻的猶疑都很有可能導致登山大事前功盡棄、滿盤皆輸。
李中原抱陳摶上馬後,見王誠還站在馬廄邊上不走,立即喊道:“王賢弟,磨蹭‘什麼’呢?再不快走,子虛道長就有危險了呀!”王誠再也不遲疑了,立馬跳上馬背,三人快馬加鞭,火速馳行,向華山方向趕去。誰知,如冰在望着他們三個駕馬而去后,自己也到馬廄里牽出了一匹馬,尾隨着王誠他們疾馳而去。不一會兒,一位吃飯的食客狼狽地跑出驛館大門來,哭嚎着嗓子叫道:“誒,你個死婆娘,還我的馬,快把我的馬還來,那是‘我’的馬!”
三人到了華山腳下,很輕易的便找着了子虛道人,子虛終於看見了久別數十載的長命師父——陳摶老祖。子虛望着師父不禁開着玩笑感嘆道:“光陰似箭吶,幾十個春秋一晃而過,徒兒如今已是百歲老妖,而師父依舊是銀髮健體、不異當年呀!”
此時此刻,凌岳山莊內,孫瑩正為找不着王三順而一籌莫展、茶飯不思、廢寢忘食。無奈之下,孫瑩決定獨自一人出庄去尋找。然而剛踏出山莊大門不遠處,孫絕路就奔雲踏霧地踩着黑色濃煙追了上來,大聲罵道:“蠢女兒笨女兒憨女兒呀,化塵禿驢的東林賊匪就在前方不遠處呀,你怎麼能私自走出山莊?”孫瑩毫不理睬,繼續盲目地向華山邊緣走去,口裏叨念着:“三順,你在哪裏,我一定要找到你……”
孫絕路見女兒不聽話,實在沒有辦法,硬拉回山莊又怕女兒再次跑出來,畢竟自己不可能無時無刻守候在女兒身邊看着他。孫絕路想到這裏,便乾脆撒手不管,自己獨自一人調頭便走,再跑回山莊裏去了,緊張地“恭候”(“迎接”)着化塵禪師的光臨。
孫瑩則繼續拖着搖晃的步伐,朝着遠方走去。
此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王誠剛好就站在華山邊緣的一個斜坡上四處張望着,正好瞧見了步履搖曳的孫瑩。王誠二話不說,立即施展出輕功,劃過當空,向下俯衝到了孫瑩的面前。
恰巧正在此刻,如冰也快馬而至,迅速朝着王誠的方向狂奔而來。
孫瑩望着眼前的夫君淚水汪汪地撲了過去,一抽一吸地哭着鼻子說:“三順,這幾天你到底……到底去了哪裏,也不跟我打個招呼,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然後摟着王誠越抱越緊,王誠也深深地傾訴道:“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我也一直牽挂着你,無論我一路上到達了何地,我的心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而人抱在一起,久久不能鬆勁。
騎在馬背上徐徐趕來的如冰雖未能聽見他倆的對話和交談,但從那種不言而喻的情景中已經明了了一切。很快,如冰的馬停在了王誠的身旁,如冰快速跳下了馬身,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平行地舉到了自己的脖子旁邊,用最凄涼的嗓音喊出了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誠,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活着也再也沒有了任何意思,希望你不要忘記我——與你同床共枕三年有餘的賤妻!最後,祝福你和你心愛的女子能夠白頭到老、永不分離。”話剛一說話,如冰的手就用力地橫向一拉,劍邊緊挨着她的脖子就是那麼一滑,當場血流不止,閉目倒去。就在這一時點的前一剎那,王誠才緩緩地推開懷裏的孫瑩,親眼目睹了如冰自刎的過程,然而已經來不及!
李中原這時也從山坡上滑翔了下來,立馬拽住王誠的手臂,說:“陳摶老前輩要傳你‘燕步扶搖功’,你必須馬上跟我上去。我在上面都已經看見了,無論現在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能再管,局勢不允許你再管。”王誠痛魂未安、悲心未寧,但是又不得不跟着李中原走。只因為此時的形勢迫在眉睫,孫絕路隨時有可能飛出出山莊,化塵有可能馬上就要殺過來,再不抓緊點滴的時間學習“燕步扶搖功”上到落雁峰,這麼多年的一切辛苦都將付諸東流。
於是,王誠連如冰的遺體都來不及觸摸,便蹬着輕功向斜坡上飛躍而去了。站在如冰屍首旁邊的孫瑩一時也茫然了心智,頓時腦海中如晴天霹靂般一響而過,之後就一切盡歸朦朧了。
沒過多久,王誠就在陳摶與子虛的共同點撥下,很輕鬆地便學會了施展“燕步扶搖功”的要領,然後便一步數十丈地點着華山山側的凸石絕壁蹦跳直上,直衝雲霄,騰天而去。沒幾下子工夫,“五嶽”之最高峰——落雁峰便被王誠踩在了腳底下。
落雁峰,也就是華山的南峰,(華山有東、南、西、北、中五個主峰)是華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也是“五嶽”的最高峰,古人尊稱它是“華山元首”。登上南峰絕頂,頓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舉目環視,但見群山起伏,蒼蒼莽莽,黃河渭水如絲如縷,漠漠平原如帛如如綿,盡收眼底,使人真正領略華山高峻雄偉的博大氣勢,享受如臨天界,如履浮雲的神奇情趣。
落雁峰南側是千丈絕壁,直立如削,下臨一斷層深壑,其形態樣貌宛如“人危坐而引雙膝”。
上到華山極頂后,果然有一株近似雨傘般碩大的七彩靈芝根深蒂固地栽植在那裏。王誠不禁自言自語道:“耶,奇怪了,無身劍里的竹簡寫得果真不假,那把竹簡放進劍中的那個人,他又是怎麼知道這裏長有靈芝的呢?又是誰把靈芝栽種於此地的呢?栽植於此處的那個人又是怎麼上來的呢?”當然,王誠自己也明白,他的這些個疑問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已經一點兒也不重要了。
既然已經來到了落雁峰頂,容不得再有半點的遲疑。王誠立刻伸出雙手,緊緊地捏住那棵大靈芝的莖,然後用力地往上拉。幸虧王誠力氣大,這才成功地將那株靈芝連根帶土地拔了出來。
誰知,靈芝的根部居然還連着一根金屬繩子捆綁着一塊厚厚的鐵片,王誠趕忙扯斷那條金屬繩,捏起那塊鐵片,用袖子擦了擦鐵片上的泥土,只見鐵片上映出了許多行依舊清晰的先秦文字,上面撰寫到:後來人,你好,老朽有禮了。我是歐冶子,越國人。此次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來到秦國的土地上,無非是想將我珍藏多年的萬年靈芝紮根於此,食得此靈芝的人將脫胎換骨、經脈俱通,再也不會沾染一絲一厘的塵世疾苦,徹底地成為一個有着聖潔皮囊的活神仙!老朽一生中鑄劍無數,最得意的作品是“湛盧”,最不得意的作品便是“無身”,為了回報千百年後的某位得到爛劍的那個人,我送他一株靈芝當作補償,以彌補我的過錯——越人歐冶子絕筆。
王誠舉着那棵靈芝,再次施展“燕步扶搖功”閃落下山,將自己去山頂后看到的一切情況如實地告訴給了陳摶老祖,陳摶老祖聽完后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你速速趕往南方的黃山,那是人間唯一的、真正的仙境,到了黃山以後,先找個地方把這棵靈芝給熬了喝掉,再用我教給你的輕功登上天都峰頂,然後靜氣寧神地盤坐下來,去細心地品味日升日落、斗轉星移,以吸吮日月之光輝、雲霞之精華、天地之靈氣,若你能從這些自然玄妙中悟透‘道’這個字,那你就能仙欲其仙、神乎其神了,哈哈哈哈哈……”
子虛突然又補充了一句:“我師父在很多年前早就說過,在他的這一生中,會遇見兩個有緣之人,第一個就是宋太祖趙匡胤,另一個就是你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