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大宋京城,御街繁盛,花燈璀璨,星夜如晨。
各行各業的小商小販更是琳琅滿目,擁堵於大街之上豪門大店周圍不辭勞苦地賺取微利。
此時,落心正陪同趙元帥的妻子一起逛夜市,散着步緩慢地走來。二人邊走邊說,看神色都不太高興,特別是趙元帥的妻子,更是憂鬱不安。落心問:“賢妹啊,我瞧你這天天都是愁眉苦臉的,是不是因為小姐的事啊?”元帥夫人嘆息着回答說:“也不知我這女兒是怎麼搞的,像姐姐家那樣優秀的坦公子她都看不上眼,真是中了邪了。哎,如今她還離家出走,都這麼多天了坦公子都沒把她給找回來,你說我能不急嗎?哎……”落心低着頭,像犯了錯誤一樣,很委屈地說:“也許一開始坦兒他爹就不應該強要這門親事,害得我家坦兒還住在府上時,也是日日夜夜茶飯不思!”二人互相交談了許久、許久。突然,走到了一個岔道口時,一群年輕的尼姑正在散發帖子給過往的路人,落心和趙夫人只顧着說話,都沒有注意這一點,結果,那群尼姑也像剛才一樣的強把帖子塞進落心和趙夫人的手裏,同時說:“請過目,江南西林寺英雄帖。”落心很遲鈍地望着這個小尼姑,馬上突然一驚,手中的帖子掉落地上,趙夫人很不解,問:“姐姐,你怎麼啦?”只見那小尼姑又回過頭來,看見帖子掉在地上的情景,頓時大罵:“你好大的膽子,連我們中原第一尼姑庵也敢冒犯,你是不是想找死啊?快把它撿起來。”剛才還面相和善的尼姑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面目醜陋而猙獰!落心還沒晃過神來,立馬向身後撒腿就跑,帖子也沒有撿起來,趙夫人見了,也奔着落心跑了過去,邊追邊喊:“姐姐,這是怎麼了啊,你跑什麼呀?”
這一跑驚動了在場發帖的全部尼姑,她們望着遠去的那女人,莫名其妙。其中一個尼姑吩咐同門,說:“你們快追上去,跟上這兩個富婆,我去稟報師父,居然敢在公共場合這樣鄙視我們西林寺,哼,太無禮了。”於是身邊的幾個尼姑飛快地追去。
那個報信的尼姑一路小跑,終於趕到了汴京分廟將此事上報廟主,廟主一聽,火冒三丈,大呼:“太大膽了,哼,明擺這是不把我們西林寺放在眼裏,正好總掌門現在也住在舍下,我去稟報給她老人家。”馬上起身,親自推開房門向總掌門的卧房趕去。
到了總掌門卧房的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然後說:“啟奏總掌門,屬下有要事稟奏,請總掌門定奪。”說完后,安靜了一小會兒,誰也沒有出聲,汴京分廟廟主依然低着頭呈參拜的姿勢站在那兒。突然,房門自動開啟,屋內老遠的床榻之上坐着總掌門,總掌門正在床上打坐。總掌門輕聲一叫:“進來吧,有何要事啊?”廟主按小尼姑報來的話重複了一遍,只見總掌門雙目一睜開,問:“兩個女人?為何要跑?”正好這時跟蹤的尼姑回來報信:“那女人的住處已查明,是一家當官的府邸。”總掌門立馬跳下床來,跟着眾尼姑一起奔去那家府邸。
總掌門站在屋外往門頭牌匾上一望,“西河大元帥府”六個大字映入眼帘。然後問了下手下人:“這是什麼元帥,幾品官銜,殺得否?”沒有人敢應答。總掌門平生最恨有人對她不敬,於是立馬伸出手掌,對着元帥府的大鐵門扭了又扭,沒兩下子,大鐵門漆落鐵軟,自然倒塌。馬上同手下一起沖了進去,大喊:“是哪個潑婦,膽敢公然與我西林寺相抵觸,簡直是活膩了,快給我出來,向貧尼磕頭認錯,或許可以留你個全屍。”趙不端在睡夢中被驚醒,趕快從床上爬起來,披上外衣出門一看。這時許多做事的家丁也衝出門外,問:“一群尼姑?幹什麼的?三更半夜……”這人話還沒說完就舌頭一伸倒地身亡了。
趙不端由於連日來操勞女兒的事弄得氣喘吁吁,於是帶着咳嗽望着尼姑們說:“在下乃朝廷三品大元、全權負責抵抗西夏的西河大元帥,難道你們想造反嗎?”總掌門落雲師太狂笑一聲,說:“就算你是皇帝老兒,只要觸犯了我,我也照殺不誤。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大宋先輩皇帝早已申明不理江湖之事,你還想以此來要挾我?”趙不端越咳越厲害,用食指指着這尼姑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王不奇也從房屋裏趕了出來。深夜昏暗,完全憑藉月光辨別敵我,王不奇老遠望着那群尼姑,便問:“你們佛門中人怎麼如此蠻橫無理,就算這裏不是什麼達官顯貴之家,是平民百姓屋子,你們也不能……”說到這時把趙師弟扶進屋裏,輕輕對師弟說:“師弟先去休息,這裏我來應付。”王不奇從屋裏抽出一把鐵劍來,指着尼姑們說:“我們家從未招惹江湖是非,何況還是尼姑。元帥與你們也無冤無仇……”話音馬上被打斷,落雲說:“不要再跟我扯了,把那兩個女人交出來,其餘的人我可以不殺。”
其實落心早就在屋子裏聽到了這一切,一直沒敢出來,聽到這裏,不得不走出門外,望着不遠處看不清楚臉的高帽尼姑說:“師妹,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落雲聽完,驚得突然一抖,然後大笑一番,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師姐,別來無恙哦!當年你背叛師門,同一男子私奔,嚴重擾亂我西林寺的秩序,犯了最忌諱的門規,還偷走了本門的‘無身劍’,呵呵,不過今日就算你交出來,我一樣不會放過你的,師——姐!”說完便大叫一聲:“給我上,一個不留!”尼姑們跳上前去拔劍亂砍。王不奇立馬跳到亂人之央,向四面揮灑着劍招,小尼姑們立馬皮肉被割裂躲到總掌門的身後去了。
落雲只好自己出手了,馬上雙腳一點,踏着空氣,身體向前一翻,正好跳到落心面前,然後右手掐住落心的脖子,就是那麼一下,真的把落心給殺了。落心當場口流鮮血、眼珠睜得很大死去。
王不奇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根本沒有想到落雲會突然一下就沖了過來,也來不及制止,悲劇在一個不經意間發生。王不奇痛失愛妻,心神俱裂,拿起劍拼了命的向落雲刺去。招招是一流的廬山派奪命劍法,卻招招碰不到閃來動去的落雲的身。落雲全身捲曲形成了一個球繞在王不奇的頭上、肩邊、背後浮空滾動,躲開劍招,然後突然一下往王不奇胸口一撞,再翻滾着跳開。只見王不奇有血吐不出一般,往地上一跪,全身使不出勁來。趙不端已經聽到外面情況不對,再次走出門來,大喊:“師兄!”王不奇雙眼已經模糊,看不清任何東西,他用最後的一口氣說了句:“師弟,一定要,替,師父報仇,破解那個秘密,替,我保護好誠兒。”話音一落,王不奇腋部支撐於劍上,手放鬆地向前一伸,頭突然往下一低,永遠地睡著了。
趙不端依然痛苦得咳着,越咳越劇烈,淚眼迷離地突然一下坐到了地上,有話說不出,嗆到了喉嚨一樣。
正在這時,在京城巡邏的大隊官兵剛好從門外走過,聽到元帥府內聲音古怪,切大門是敞開着的,馬上進去查看發生了什麼情況。小尼姑們大驚,說:“總掌門,再不走,我們就要被官兵發現了,還犯不着跟朝廷對着干吧!”落雲怒氣未消,本打算斬草除根,將這一家全部殺絕,但眼下情況緊迫,無奈之下,她伸出右掌一揉,旁邊的幾個受了傷的弟子被揉死,然後左手拉起汴京分廟的弟子往圍牆上一飛,再踏着各戶屋頂悄然飄渡,兩個黑色的人影在圓月之下飛着逃走了。
官兵一進來,領頭的便問:“元帥在哪兒,元帥沒事吧!”坐在屋子門前地上的趙不端伸着手,用很微弱的聲音連咳帶喊:“我……咳咳……我在這兒……咳咳”官兵頭子走過來,問:“元帥,這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見元帥甚難開口,馬上蹲到他身後,用手掌輕輕拍着他的背。趙不端又說了句:“快扶我到我師兄那去,快,快。”官兵頭子莫名其妙,扶起了他,照着他的意向一步一步移到了王不奇的遺體旁邊,趙不端突然往王不奇身上一抱,淚流滿面,喊着:“師兄,你醒醒啊,師兄,師兄……”官兵馬上命令手下:“過來搜查一下,看這幫反賊的屍體中還有沒有活口,查清楚這到底是什麼人乾的。”官兵們進來一個一個仔細查看,沒有活口,只能看出她們是群尼姑,來路不知。趙不端用很大的聲音說:“是西林寺的人乾的,快扶我去面見聖上,我要在全國通緝這個尼姑頭子,快扶我去!”官兵頭子說:“元帥,如今已經這麼晚了,皇上已經休息了,不如明天早朝我替您去向皇上請旨。下官乃是京城禁軍統領易忠,一定替元帥處理好此事,元帥的府上出了這種事,是下官的失職,元帥……”趙不端沒有吭聲,站起身,抱着王不奇一步一步又邁回房間裏去了,然後吩咐還活着的家丁,好好安葬師兄和師嫂。巡邏隊伍便走出門去了……
第二天一早,元帥府大院之外來了許多大內精英前來看守,駐紮此地保護元帥的安全。而住在府中偏房裏、昨晚睡得像死豬一樣的王誠一覺醒來,到前廳來拜見師叔父,說著說著,發覺有點不對勁,於是問:“對了,師叔父,我爹去哪了?”趙不端目光獃滯,雙手扶着王誠的雙肩,語氣凝重地說:“昨晚發生了一點事情,有些話我要跟你說。”正在這時,趙不端的妻子從門外哭着跑了進來,說:“嗚嗚嗚,是師嬸不好,要不是我帶你娘去逛夜市,也不會……”王誠感覺此事好像很嚴重,再問:“怎麼了呀,師嬸,是不是我娘出了什麼事啊,你可別瞞着我啊!”趙不端拉起他到暗房去,一句一句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說給他聽……
王誠知道了一切的一切之後,趙不端沒有看見他做出自己意料中的那種舉動,他除了眼淚是控制不住地往臉頰上急涌,表情動作等沒有什麼很大的反應,一切顯得是那樣的平靜。但自己再次來安慰侄兒時,王誠卻把自己關在了一間屋子裏,什麼話也不說,誰敲門也不理,不知道他一個人躲在裏面幹些啥。
一天的時間過去了,又是一個大清早,王誠終於推開門,找到師叔父,問:“我爹臨終之時還交代過什麼沒有?”趙不端說:“這是你爹生前使用過的無身劍,也是他留給你唯一的一件東西,我現在歸還到你手裏,一定要小心保管,江湖上為了爭奪它已經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你爹你娘的仇自然要報,但你爹的師父,也就是我的師父你的師公,也是遭奸人所害,這些仇我們一個也不能忘記!”說完后,趙不端領着他去祭拜王不奇的靈位。
王誠跪在父親的牌位之前跪着說:“爹,孩兒真後悔,在您生前都沒有盡到為人子女的本分,孩兒不孝。孩兒玩物喪志、遊戲人生、糊裏糊塗、瀟瀟洒灑地混過了這麼多年,實在對不起您對孩兒的栽培……”王誠又起身往靈堂的旁邊一點走,找到了自己母親的靈位,也跪了下來,說:“娘,您一直是最疼我的,爹要罰我,您總是攔着,為孩兒求情……”說著說著就熱淚盈眶、抽搐不止了,趙不端摸着他的背,說:“男子漢大丈夫,更要化悲痛為力量,那樣你父母在九泉之下才能夠安息呀!你起來,我跟你說,你帶着這把無身劍,希望能破解其中的秘密,那就可以為你的爹娘報仇了。而且,帶着它也可作防身之用,這把劍材質奇特,飛針暗器都不可損其分毫,千萬別被惡人得到。現在,你快去尋找你哥哥,看見他后把這事跟他講清楚,讓他回汴京一趟,我已經答應做他的岳父,就決不反悔,他遲早都是我趙家的女婿,你一定要跟他這麼說。他如果依然沒找着我女兒,那也要回來,總有一天我女兒還是會回家的,她不可能躲一輩子吧!”王誠望着師叔父,點了點頭,帶上師叔父包給他的一袋盤纏,騎着馬也到江湖上去了,去尋回自己的哥哥。
此時的王誠像變了個人一樣,再也沒有了那幼稚的孩子氣,神情與城府,宛若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但從他的眉宇間,始終都看不出有一絲殺氣,他的目光太善了,善得都沒有男人的那種陽剛之氣。
趙不端望着王誠遠去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誠兒這一別,也不知道幾時才能找着哥哥呀!哎……”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