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楊家少年

第2章 楊家少年

晨曦初上,天邊漸漸泛起一抹魚肚白。邙山下一個叫吳家鎮的小鎮子裏,一個身穿青衫的少年正有板有眼的打着一套拳法,虎虎生風。

打完一個來回后少年拿起水瓢舀了瓢水洗了把臉,回屋熟練的做着早飯。

少年姓楊,名孟君。父母早逝,是十年前隨着他爺爺來這裏定居的。鎮子裏居民只覺得這對爺孫應該是逃避戰亂才到這裏的,再加上這小夥子本性很好,也很心善。平時去山裏砍柴打獵也是一把好手,要是運氣好打到比較大的獵物,自己只留下跟爺爺兩人吃的,其他都分給居民。久而久之少年有時候買菜啥的,賣菜的大媽也都找些理由故意少收少年一些銅錢。

待早飯煮熟后少年也不忙着吃,而是回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朗朗讀了起來:“天命之謂性,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自從十年前到這小鎮后,每天早上做的基本都是這些事情。最開始楊孟君他爺爺教他識字,習武。楊孟君也的確聰慧,十歲的時候便再也不需要別人教,自己早起練武讀書也成了日常。

日上三竿,楊孟君合上了書重新放回了書架。到廚房盛好了飯便去他爺爺房裏叫老人起床。

打開房門,一股酒氣撲面而至,楊孟君皺了皺眉頭,從地上撿起一個酒葫蘆放回桌上,嘴裏念念叨叨:“整天就知道喝喝喝,小心哪天就喝沒了。”

同時拍了拍床上任然大醉而眠的老頭。老頭被人打攪了美夢,慢慢做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醉眼惺忪的道:“現在啥時候了。”

楊孟君沒好氣的道:“太陽都曬到屁股了,再不起床就中午了。”

老頭用那乾枯的手掌扯了扯亂糟糟花白的頭髮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說罷還嘿嘿笑了聲。

楊孟君反了反白眼道:“不管你了,我先吃飯,吃過後進山了。”

老頭也不搭話,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知道就。看着楊孟君轉身而去的背影,老眼裏滿是欣慰的神情。

早飯一點也不豐盛只是普通的大米粥,外加一碟子鹹菜,楊孟君卻是吃的很香。一會兒功夫一大碗米粥便下肚,楊孟君揉了揉肚皮,從牆上取下一柄掛着的短弓,又從柜子上拿了幾根自製的木箭。提着短弓便出門而去。

小鎮不大,也就幾十戶人家。楊孟君走在街道上,不時會有街坊鄰居親切的打着招呼。少年燦爛的笑臉上洋溢着自信的風采,楊孟君談不上什麼貌比潘安,但也非常清秀,濃眉大眼的,眼神清亮很有靈氣。鎮子裏好幾位待字閨中的丫頭對楊孟君也是神往已久。但在情愛這方面楊孟君着實遲鈍,去年鎮子裏一戶人家託人給楊孟君說親,想把自家閨女嫁給少年。到楊家裏一說,老頭子倒是笑眯眯的沒拒絕也沒同意,說這方面聽楊孟君的,他同意那就娶,不同意就沒辦法了。

楊孟君回家聽到這個消息嚇的在邙山裡待了好些天不敢回家,直到老頭到山裏找到他才回來。

之後鄰里鄉親就再也沒給楊孟君說過親事,這件事也成了鄉親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

就拿住在楊孟君隔壁的吳二柱來說,二柱跟楊孟君年歲相仿,同齡人最怕的就是比較,二柱家裏父母每次看二柱不爽就說看看人家楊孟君怎麼怎麼。久而久之二柱對楊孟君也頗為不服,小時候跟楊孟君有矛盾的時候二柱也是頗為無奈,講道理吧講不過這個滿腹韜略的同齡人,打架吧更不用說,楊孟君單手就能給他玩出十八般花樣。自從這個梗出了之後,二柱每次見楊孟君第一句話就是:“孟君啊,小翠又來找你了,啥時候讓我喝你倆的喜酒啊。”楊孟君這個時候都是羞紅了一張臉,惱羞成怒自然要一番拳腳伺候,不過這二柱也識趣,說完便跑,楊孟君也是毫無辦法。

楊孟君到邙山下的時候已經臨近了晌午,少年也不忙進山,拿出早上來時準備好的饅頭,吃兩個饅頭後用布條把褲腿綁緊。然後取下短弓,把一根木箭搭在弓上,身形狸貓一般竄進山林。

十歲的時候楊孟君跟着鎮子裏獵戶吳沖第一次上山打獵起就能獨自打到獵物。老獵戶吳沖曾言:“楊孟君在一日,我遲早得餓死。”

不過楊孟君也很厚道,十二歲的時候獨自打到過一隻野豬,當少年拖着野豬走進鎮子時滿街嘩然。最後楊孟君也只不過是拿了一條豬後腿,其他的都給街坊鄰里分了。而後每次楊孟君獵到大型的獵物也都會跟人分享,不過這都是他爺爺的授意。

進山後楊孟君眼神如鷹隼,左顧右盼,不一會兒就發現一隻灰色野兔在樹下尋尋覓覓。楊孟君蹲下藉著灌木躲好身影,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剪頭直指那隻野兔。

這隻野兔估計是發現了不對勁,兩隻耳朵豎起,一動不動。楊孟君暗道:“好機會!”右手一松,“嗖”的一聲木箭便射出去,野兔應聲中箭,木箭直接貫穿野兔身體,帶着野兔滑出老遠。

看到獵物得手,楊孟君哈哈一笑,緊繃的身體也隨之放鬆,慢慢走近野兔,拎着耳朵提起來拔出木箭收好。

楊孟君就這樣提着獵物往山腰走去,山腰也住了一戶人家,吳家鎮第一獵戶吳沖。自從當年帶着楊孟君進山打獵后,一大一小倆人也成了忘年交。吳沖欣賞楊孟君的個性能力,楊孟君喜歡吳沖的豪邁大方。

到山腰后,一座木屋躍然視野之中,木屋不大,建在山腰一片空地上,楊孟君每次看到這個小木屋就擔心那天要是山洪暴發這木屋會不會就直接沒了。

走進木屋,楊孟君隨意敲了敲門,屋內傳來一個粗曠的聲音:“誰啊?”

楊孟君回道:“老哥,是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房門瞬間被打開,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出現在眼前,眼神急切的道:“快進來快進來,老弟今天又打到啥子了?”

楊孟君揚了揚手中的野兔道:“賊肥的兔子,這不,剛打到就來看你了。”

吳沖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老弟你最夠意思,來晌午咱哥倆喝一個。”

說罷吳沖從楊孟君手裏接過野兔就自顧自的處理去了。楊孟君百無聊賴,拿起桌上的土酒倒了一杯慢慢喝下。辣的眼淚都出來了,不過少年心裏卻大呼一聲痛快。

吳沖今年也三十多歲了也沒娶親,據山下鄉親們說吳沖當年父母剛生下他沒多久就去世了。還是靠鄉里鄉親撫養長大的,長大后便出了鎮子去投軍。十年前楊孟君爺孫倆剛搬進吳家鎮的時候吳沖也回到了鎮子。一個人在這山腰造了座小木屋,每天就打打獵,喝喝酒安穩度日。憑藉著從軍的身手,打獵也是穩穩的,弓馬嫻熟。

楊孟君最喜歡的就是聽吳沖講他當年在軍隊的事情。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血染黃沙笑王侯。每次講到這些楊孟君都熱血澎湃,對那種策馬馳騁疆場的生涯也是異常神往。後來楊孟君回家后給老頭子說自己長大想參軍,老頭子出奇的沒有貶低他,而是沉默了許久哀嘆了一聲。之後便不教楊孟君那些四書五經中庸大學,而是教他排兵佈陣之道。楊孟君也大感詭異,一個糟老頭子懂那麼多大道理也就算了,咋滴連這些都懂?幼時所發生的事情楊孟君只有一些斷斷續續的回憶,依稀記得當時好像死了很多人他爺爺才帶着他跑到了一個很繁華的大城,之後便來到了吳家鎮,一呆便是十年。

半個時辰過去了,吳沖也把那隻野兔做成了美味的午餐。把兔子肉端了上來又拿了倆海碗,給楊孟君跟自己一人倒了一碗土酒。楊孟君也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吃了塊兔肉,咂咂嘴道:“還是老哥做菜好吃。”

吳沖得到評價也得意一笑道:“那是,老哥我在這山上待了十年,手藝還能差了去?”

楊孟君喝口酒道:“是的,是的,老哥你做野味的手藝,吳家鎮第一!”

酒上心頭話就多了起來:“老弟你是不知道啊,哥哥我當年騎着一匹產子涼州的大馬,涼州你知道不,咱大唐好些將軍的戰馬可都是出自哪裏。當時我啊,一手提韁繩,一手提刀,隨着咱楊大將軍只衝遼軍中軍大帳,嘖嘖,那一仗殺的好生痛快,三十萬遼國軍隊,愣是被我揚威軍鐵騎殺的片甲不留。”吳沖一手握碗,滿面回憶的說道。

楊孟君急切的說道:“後來呢,後來呢,殺進遼國都城沒有?”

吳沖聽道楊孟君這樣發問嘿嘿一笑道:“那能啊,誰也不曉得北境四國怎麼回事就突然聯合了,要知道之前那四國為爭奪草原城池可打的不亦樂乎。怎麼突然就聯手了,號稱百萬大軍啊,只逼中原腹地。”說道這裏吳沖嘆了口氣喝了一大口酒接着道:“咱揚威軍雖說殺了三十萬敵寇,自身也折了八萬人,老哥我這條命也是撿回來的啊。”

楊孟君道:“我爺爺說打仗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是勝仗了,揚威軍殺敵三十萬死了八萬人,怎麼說也是大勝中的大勝了,揚威軍真的厲害!”

吳沖哼了一聲道:“你爺爺說的雖然沒錯,但這在我們揚威軍中可不算啥勝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看是殺敵一千自損八十才算勝仗吧。”說這話的時候吳沖滿滿的自豪,此生不悔入楊家軍!

聽到吳沖貶低爺爺,楊孟君有些微惱:“呦,照你這樣說揚威軍現在怎麼沒了呢?”

吳沖也怒了道:“小兔崽子,我給你說過,怎麼說我的不是都是小事,唯獨不能說揚威軍!”

吳沖接著說道:“咱們大唐其實誰都不欠,誰都不怨,唯獨欠楊家,唯獨怨揚威軍啊!方年先皇西征失敗,連累的長安也沒了,要說怨誰,估計很多人都說要怨叛亂的五王,要不是他們放着好好的王爺不做非要作亂,咱大唐豈能這樣,長安豈能有失?按我說啊,這真的不怪五王,誰不想往上走?先皇親自西征是為了以後能在青史上留下一個武皇帝的謚號,五王叛亂也是想把身上那件蟒袍換成九龍五爪正黃龍袍!都沒有錯,唯獨揚威軍啊,真不該就這樣放棄了長安。”說罷又是灌了一口烈酒。

楊孟君不解道:“之前你不是說揚威軍自身也沒多少人了嗎?怎麼能怪他們不守城呢?”

吳沖幽幽說道:“是啊,為啥要怪自家軍隊呢?”

楊孟君想了想還是不明白吳沖為什麼這麼說,也就不在這問題上糾結,沉吟了一下道:“我爺爺說天下之所以分崩離析根本原因是世族毫閥掌權太大,天下官位都在氏族的掌控中,平民子弟沒有了上升道路,國家可用之才太多都沒埋沒,這才導致如今的山河破碎,哪怕是一個小縣令背後都有家族支持,真正有抱負有才幹的寒門子弟不得施展才華。而且五王叛亂的背後也都有大家族支持,給予錢糧兵馬。”

聽楊孟君如此說,吳沖也是大悟:“你爺爺也算是一個高瞻遠矚之人,這些彎彎道道我這種大老粗可想不到,有空一定拜會拜會你家老爺子。”

楊孟君呲牙一笑頻頻點頭道:“那肯定了,我家老爺子可是啥都懂,我這一身身手可都是他教的!”

雖說在家裏的時候楊孟君爺倆經常拌嘴,但在外人面前可是非常尊敬老爺子的。

吳沖端起酒碗碰了一下楊孟君的碗道:“咱一介武夫說著幹嘛,來兄弟,接着喝,這麼好吃的兔子肉不能白費嘍。”

楊孟君也端起碗碰了一個道:“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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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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