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09.27]
「姜、姜小姐!」夥計下意識把那香盒往身後挪,他剛太急都沒瞧見鋪子裏還有這麼尊佛,一時冷汗都下來了。
姜玉珠被他下意識藏的反應刺激更深,「裴哥哥要的是什麼香?」
「這……」
「你敢瞞個字試試。」
夥計屈於淫威,迫不得已才道,「這小的是驅除蛇蟲鼠蟻的,最近園子裏蟲子多,對,不信小姐可以問鋪子裏話事的。」
姜玉珠僅憑着一股直覺,目光隨着夥計不自然的神情落在另個匣子上。身邊的丫鬟就已奪過來,捧到了姜玉珠跟前,打開予她看。
浮浮沉沉的蓮香,溫柔細膩,無疑是女兒家用的。
姜玉珠猛地攥緊盒子,骨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裴哥哥叫你把這送到哪兒去?」
「是……宋國公府,國公府二小姐宋吟霜。」
這名字出現的突兀出乎了姜玉珠預料,然只是一瞬,又是煞氣騰騰。
宋吟晚的妹妹又能是個什麼好東西!
站在姜玉珠跟前的夥計一面小心覷着她的臉色,一面又擔心送香盒的事兒,落了這主兒手裏,能不能要回來都兩說。
「只是前些天碰到的交集,撞掉了宋二姑娘的香盒這才賠上的,絕沒有……」他壓低聲音解釋,「旁的私情!」
姜玉珠抿着唇角,眸中仍是慍怒,卻也透露幾分狐疑,「撞上的?」話音一轉愈是犀利,「你親眼瞧見了?」
夥計噎住,隨即尷尬搖了搖頭。
姜玉珠胸口淤堵,思及聽到的耳聞,對宋吟霜僅有的一點印象是假清高。一個小小庶女總肖想着不該想的,宋吟晚那蠢貨壓不住,犯到她這兒,定要讓那下賤東西知道什麼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即使如此,你且好好送過去。」心底已打定了主意。
夥計都以為她要把香盒摔了,不曾想,竟由着丫鬟還了回來,當即連連應是告退了,深怕晚一步她又改主意。
姜玉珠看着那夥計慌忙離去的背影,神情稍淡,而後帶着丫鬟施施然走出‘一斛春’。臨到馬車前方停下同丫鬟耳語囑咐片刻,後者領命登及追着夥計離開的方向趕了去。
待丫鬟的身影也消失不見,姜玉珠才扔下‘回府’二字上了馬車。車簾闔上的那刻,少女勾起一抹殘忍弧度。
誰叫她是宋吟晚的妹妹,自己自然要備‘厚禮’回饋。
而鋪子裏人多眼雜易遭人詬病,她才不會像宋吟晚那麼蠢!
彼時,正在國公府小院兒里描摹作畫的宋吟霜重重打了幾個噴嚏,一筆劈叉橫長,壞了一幅畫。
小陶取了披風替她繫上,「小姐身子才好,當心着涼了。」
宋吟霜聞言臉色刷白,又浮現起幾日前那一碗烏黑葯汁下去吐出來的噁心蟲子,又是一陣乾嘔。「不準……再提,嘔!」
「是!」小陶也想到了那畫面,一面順撫着她的後背,「方才有個自稱洪春班夥計的送來一香盒,小姐,可是那日撞到我們那公子?要不是那位公子見多識廣,都不知小姐是中蠱!生生折磨了這樣久!」
宋吟霜扶着桌沿坐下,臉色由白轉青,想到了這兩個月來遭的罪……還有封元璟避之不及的態度,都叫她恨不得將那背後下蠱之人給咬碎。
她神情一凜:「送來的時候可有提起找到下蠱那人了?」
「並未說起。」
宋吟霜神情陰鬱,思來想去,獨獨那日和宋吟晚在一道的人最可疑,故畫了畫像託人找尋。只是找不到……
她深吸了口氣,只能暫且撇下,概因眼下有比那更令人頭疼的事。長樂郡主忽然開始張羅起自己的婚事,那女人能安什麼好心,無非是挾私報復!
這事來得超出她的預想。
「奴婢打聽了下,原來那位公子是洪春班的老闆,但看儀錶非凡,還是姜相爺義子。」
宋吟霜在聽到後半段的時神情方是起了一絲變化,「義子……」相爺膝下無子,即便是義子,當也是非常器重的,怎會是個戲園子老闆?
旁人興許是疑惑,在宋吟霜這則是嗟嘆。她凝向桌上已經壞了的畫,「去我房裏取架子第二格那兒的畫來,選一幅做回禮。」
小陶聽了就知小姐是上心了,那些畫輕易不許人,原是要送封家三郎,可如今礙着大小姐在,這事成不了。反而那位公子溫文爾雅,體貼周到,許能成就一段良緣!好過被郡主娘娘隨便發落,連她也一塊倒霉的好!
宋吟霜沒瞧見小陶興奮模樣,兀自凝着貼牆那口缸子走了神。
不同精心養護起來的蓮園時盡仍是灼灼而艷,屈在這一方水缸里的蓮卻是早早凋謝。
那人雖好,但汴京城裏遠還有比他更好的。
想是那樣想,宋吟霜在小陶拿來畫卷時,仍是提筆寫詞,看似尋常,卻藏了曖昧心思,端看讀的人心境了。
小陶妥帖收好讓人送去了洪春班,回來便在屋子裏點上那香。
清濯蓮香盈滿一室。
「公子可真懂小姐。小姐最愛的就是蓮花。」
宋吟霜臉上淡淡,心底不無驕矜歡喜。
——
宋吟霜的婚事,長樂郡主曾找過宋吟晚商量。畢竟宋國公疼愛那個庶女,長樂郡主即便心裏頭恨不得給她配個鰥夫殘廢,明面上還是得要過得去。
這樣反覆糾結,反而在人選上折騰了不少時日。最後還是宋吟晚給拿了主意。一個家世顯貴,一個家境清貧,且由着她自個選。
宋吟晚及早就物色好了。
也事事在料。
於三娘來時,就看到支着下巴的美人兒微眯着眸子,胸有成算,又軟若無骨、慵懶橫陳的模樣。
勾得人心神一盪。
「三娘無需拘謹,我這苑子沒什麼需得忙的,且是隨意,若有不懂的問我這兩個丫頭就是。」
於三娘收了收心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