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四章[10.02]
「姑娘,王爺說眼下正是半夜,吃多了少不得要難受半宿,這些都是些清淡好克化的,吃了倒無妨。您連晚膳都沒用呢,應是餓壞了吧,趁熱吃才是正理。」
許泠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腦海里全是趙顯說過的話,每一句都讓她不寒而慄。
看來,他是知道了?但,怎麼可能!
她回憶了自己的行為,已經夠收斂的,與曾經那個集萬千榮耀於一體的郡主相差甚遠,可是,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許泠突然想起了盛攬琛的她耳邊說過的話,「許三姑娘知道嗎,你,像一位故人。」
如果盛攬琛口中的故人是指永安郡主的話,如果連盛攬琛都有所察覺的話,那趙顯就更有可能知道了,再加上太后也說過她與永安有些相似,才與她有些親近。
可是,到底出了什麼紕漏!
其實也不怪許泠,她確實夠低調了,平時也不怎麼出門,連姑娘家辦的宴會也不常去,也不顯擺她的才學,無論是健康的身體還是身材容貌,她與永安郡主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可惜一個人的相貌可以變,身份可以變,但是她的性格卻是不會變的,她的小動作小表情也都不會差多少,才會讓曾經熟悉她的人覺得熟悉……
青音一直低着頭,見許泠不說話也沒有什麼不悅,只用眼神示意身後的小丫頭們把飯菜放在房間裏的四仙桌上,然後幾個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趙顯聽了青音的回話,好看的眉都擰在一起了。他本來就沒離開,一直在門外站着,他還在後悔方才說的話是不是太狠了以至於嚇壞了她。這下聽到許泠不吃飯,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再次推開門,只見那個嬌俏水靈的小姑娘卸下了一身的防備,正窩在錦被裏無聲的哭,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她生的小小的一隻,此刻就像是鑲嵌在柔軟的錦被裏一樣,讓人瞧了就心生憐惜。
趙顯的心又軟成一片,他心裏開始想像,現在她臉下的錦被該被淚水都打濕了吧,她一向愛哭,從前的時候她只要一哭他就拿她沒轍,再堅定的心都會在瞬間軟的不成樣子。
現在也一樣。
小姑娘好像感覺到他來了,立馬就止了泣,又穿上了那一身該死的防備。
趙顯看了心裏有些難受,但還是不由自主的走近,聲音是故作的狠厲:「吃點東西,除非你要我親自口哺……」
許泠立馬紅着眼眶瞪他一眼,卻是再也不願意跟他說話了,那些飯菜也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趙顯突然就覺得有些悲哀,他放低了聲:「聽話,吃點可好。」
這次連個瞪眼也沒有了,小姑娘一絲絲眼神也不願分給他了。
又是長時間的靜默,空氣凝結的嚇人。
「我讓葉家給你家傳話了,說你和葉家女兒一起去京郊的莊子裏玩耍去了。」
可惜許泠聽了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在她看來,他既是做了這事,定做了萬全的準備,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
趙顯的目光掃過桌上的飯菜,冷聲吩咐外面候着的人:「把這些收下去,換上熱的,讓廚房時刻準備着,什麼時候涼了什麼時候就換。」
「你既然抓了我,那便動手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現在要我吃東西做什麼,我知道你這麼多骯髒的過往,你不是早就盼着我死嗎,餓死了不正如你願?」許泠別過頭,不去看趙顯。
趙顯突然就攝住她的下巴,胸口起伏的厲害,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許泠終於肯看他了,卻只是涼涼的一眼掃過,那語氣是趙顯從未見過的冰冷,讓他的心猶如被千萬支箭狠狠地穿透,刺的鮮血淋漓:「不止如此,你還是一個亂臣賊子,害的大盛風雨凋零,害的我家破人亡……你就是萬惡不赦之人,我上輩子瞎了眼才和你在一起!」
趙顯鬆開了手,眼底是深不見底的荒涼。
他沉默了許久,才轉身離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步伐有多麼蕭索。從知道她是永安的時候,他的心裏就湧上巨大的狂喜,可是在心裏最深處,還隱藏着一種擔憂,當擔憂落地成真的時候,他卻隱隱鬆了一口氣。
是呀,她該恨他,該恨他入骨,可是,誰又知道他內心的傷痛呢,如果可以,他也不願的……
一個男人,如果背負了太多,總是要失去些什麼的!
趙顯離開之後,室內亮了幾分——被他遮住的光又重新撞入許泠的眼中,引的她不自覺的微皺起眉頭。
青音見了,立馬有眼色的熄了大半的燭火,只留了兩盞,讓室內看起來昏暗了不少。
這也沒有引起許泠的注意,她仰面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嚇人。
每次青音進來的動靜都不大,但是許泠卻像沒看見她一樣,青音只好更加輕聲的更換盞碟。
她第四次進來的時候,卻發現許泠換了個姿勢,變成側卧在架子床上了。她的眼神還是那般的無神,就像一個精緻的畫中人一樣,美則美矣,但是卻失去了生氣。
然而這次許泠卻肯把目光投到她身上了,青音本能的渾身一個激靈,立馬就用從未有過的殷切的眼神看向許泠。
說來也怪為難青音的,她這樣一個清冷的人何曾對人這樣殷勤過?就是對王爺那樣的人物,她也不過是無限的忠誠而已,至於這個小姑娘,卻是有些心疼了。
但是親眼目睹了一個靈動的小姑娘的轉變,青音多少有些不忍,更何況她與這小姑娘曾有過一些緣分。雖然她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何要這般對待這小姑娘,但是作為一個忠誠得力的下屬,她知道王爺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道理,有些事情不是旁人能知道的,她們這些下屬只需要奉命行事就好了。
沒想到許泠竟然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一點靈氣的眸子在她的發上掃視一周之後又黯淡了下去。
引得青音一陣疑惑,她是習武之人,和旁的女兒家不同,她一向不喜歡戴釵簪什麼的,發上再素不過……所以,許姑娘在看什麼呢?
待退出房間之後,她就把這事稟報給了不遠處書房裏徹夜未眠的主子。
趙顯聽了青音的描述,臉上因提起那姑娘而浮起的柔情片刻就消退了,瞬間就變得慘白無比。
青音的頭低的更狠了,過了幾息她才聽到主子的聲音,帶着些嘆息的,她從未聽過的無奈:
「以後不要讓旁的丫頭在她身邊伺候了,只你一個就夠了,」又是片刻的停頓,「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再把房間檢查一遍,凡是任何能殺人的東西都要離她遠遠的。」
青音猛地抬起頭,她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難道許姑娘那小身板像是能殺人的?別說殺人,就她那點力氣能拿起武器就算不錯的了。
那為什麼還不讓小丫頭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