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九章[09.18]
要是擱在平常,似晏和這種身份的人願意來她家裏坐上片刻,那都是莫大的光彩了,現在明知道他不懷好意,重嵐堅決道:「好歹是您家裏人,怎麼能這麼說呢?」晏和會怕那起子人才怪了。
他輕嘆了聲:「一家人?有住在一起吃飯喝水都得防備着的一家人嗎?」
重嵐明知道他在用苦肉計,心裏還是不由得軟了下:「大人也是辛苦了。」她隨即清醒過來:「那你在山邊的別院呢?」
他轉了轉扳指,面不改色地瞎編:「這些日子金陵多雨,山上的滾石砸下來,房屋毀了不少。」他見重嵐又要開口,用悵然的聲口問了句:「難道你忍心讓我住在危房裏?」
重嵐想攔着,但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他已經抬步走了進去,站在門裏問她:「你住哪個院子?」
重嵐下意識地答道:「最東邊那個。」見他已經走了進去,也沒法把人硬拉出來,只能跟着進去:「我命下人帶你去客院。」
晏和撫了撫下巴,靠在影壁上不動:「你自己院子難道住不了人嗎?」
重嵐竭力鎮定道:「我一個人住着都嫌擠,哪裏還容得下別人。再說了,院裏還住着我的幾個貼身丫鬟,你住進去了也不方便啊。」
他唔了聲,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那隻好算了。你的下人我用不慣,不如就你陪我去瞧客院,如何?」
重嵐沒忍住瞪他一眼,他偏頭問道:「你就是這麼招待客人的?」他輕輕飄來一眼,轉折多情:「還不快過來。」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媚眼瞧得腦子一暈,竟然真的跟着過去了,等站在院裏才在心裏暗罵,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她生怕他不滿又要住自己院子,拿出做生意的賣力誇道:「您看看那邊,玉石填的紫檀木圓桌,旁邊是配套的紫檀木圓凳,那邊桌上還有剔紅葵紋小几,都是玲瓏坊大師的手筆,還有旁邊的掛畫,是吳道子的真跡,您原來是讀書人,肯定愛這個,而且這院子寬闊又大氣,絕對配得上您。」
她介紹完,不無得意地道:「我這院子,大概是神仙也可以住的了。」
晏和不置可否地恩了聲,掖着袖子不言語,她怕他還惦記自己院子,正要再開口,就看見清歌匆匆忙忙跑過來,福身行禮道:「姑娘,二少爺回來了。」她看了眼晏和,躬身道:「二少爺聽說家裏有客,要來見見呢。」
重嵐奇道:「他三天兩頭不着家的,來客人了跟他有什麼關係?」
清歌為難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二少爺瞧着有些不太高興…」
院外一聲傳進來:「死妮子胡說,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重正笑呵呵走進來,手裏還提了只食盒:「醉仙樓里才來了個北邊的廚子,我買了只烤鴨給你嘗嘗鮮。」
他沒看見晏和一般,只拉着重嵐說話,見冷落的差不多了,才裝模作樣地喲了聲:「咱們家什麼時候來客人了,我方才怎麼沒瞧着,真是失禮了。」
其實當初晏和來重嵐府上探病,他也瞧見過一回,但他這人有個毛病,凡是相貌比他好的男人他都記不住臉,當然這這種人也不多見。
他轉臉瞧見晏和眉眼生的極勾人,天生韻致風流,膚色玉白,心裏暗哼了聲‘小白臉’,下意識地把他劃歸到想勾走自己妹子的混蛋一行。
重嵐沒好氣地道:「你眼裏除了幾個頭牌行首,還能瞧見什麼?」
重正打了個哈哈,故意道:「這也不能怪我,你生意場上的朋友不少,但也沒領哪個男客來家裏,我本也沒往那處想,還以為這是你新招來的護院小廝之流。」
重嵐這時候也聽出來重正的針對之意了,不過她心裏十分納悶,晏和和重正又不認識,更談不上什麼過節了,他哪來這麼大的怨氣?
不過她想歸想,見重正這般不給臉,難免有些不悅:「這有什麼好稀奇的,這位是我生意場上的朋友,到咱們家來借住幾日,咱們家護院住在二門外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當初她那般看好的江秀才也沒見她多熱絡,眼前這個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就護上了,重正眼裏冒出火來,隨即又不知想到什麼似的,露出笑臉來,哈哈笑道:「誤會誤會,我是不大會說話,希望這位公子勿要見怪。」
他嘻嘻哈哈地轉向重嵐:「既然有客人來家,咱們得好好招待,別讓人笑話咱們小氣,不如晚上擺個宴吧?」
重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轉向晏和以眼神詢問,後者玩味地看了重正一眼,隨意點了點頭。
重嵐吩咐人去擺宴,其實正頭主子就三個也擺不了什麼大宴,不過是聚在正堂里隨意吃一頓晚膳,重正極熱情地勸酒給晏和,一邊斟酒一邊笑道:「這位公子嘗嘗,是我們家裏自釀的。」他說完故意問道:「還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啊?」
晏和道:「晏和。」
重正哈哈大笑道:「好名字。」他又問道:「不知道晏公子家住哪裏,家中可有妻室啊?」
晏和直接略過第一個問題,答了第二個:「並無。」
重正暗地裏皺了皺眉,家裏沒有妻室,難道真是看上了他妹不成?他一邊想一邊乾咳了聲,對着晏和擠眉弄眼:「原來沒有妻室管束,那正好,回頭我帶你領略一下秦淮的脂粉鄉,保管你去了之後流連忘返。」
晏和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重嵐臉上流連,眼底含笑,直看的她表情不自在才收回視線:「金陵能讓我流連忘返的只有一處,其他的再好,跟這處比也算不得什麼了。」
重正沒注意到兩人眉來眼去,只是繼續曖昧笑着勸道:「你是沒領略過秦淮的姑娘姿容嫵媚,身段迷人,尤其是伺候人的功夫,那真是…嘖嘖。」
晏和慢悠悠地道:「多謝重公子相邀,只是晏某心有所屬,除了她之外,其他的都是難入眼。」
重正奇道:「她相貌如何?」
晏和答道:「綺年玉貌。」
重嵐面色微紅,聽重正越說越不着調,皺眉道:「你要犯渾自出去犯去,別在家裏談那些個勾當。」
重正悻悻住嘴,忽然又想到什麼事兒似的,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這些日子不在家裏不知道,我院子裏的有幾處房子漏水,這幾日準備找人來修,這幾日我住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