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王媒婆更是唏噓:「大姑娘,你可別這麼想。你這樣自暴自棄可不行,只要多加一倍的嫁妝,段家沒有不容人的道理!」
「一倍嫁妝?」沈茹笑了:「不好意思,請王媒婆回去跟段夫人說一聲,沈家小門小戶,現在生意不好做,也拿不出這麼多錢。您瞧着咱們是面上光,私底下不知道多節省呢。讓她老人家打消了這念頭吧。即便是您,定親的媒金我們自然不會要回來,這成親的媒金卻是沒有了,誰叫咱們家窮呢。」
王媒婆臉色一變,簡直是氣的心口起伏。在這春陵縣,要是沈家窮,那還找得出富戶嗎?這話說的,誠心是要抹掉她的媒金,她這鞍前馬後的忙活了這麼久,還不就是為了那個?沒想到沈家摳門至此。
「大姑娘這話說的……一個商戶人家,能攀上縣太爺,那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這……這福氣真是被你這見識短淺的丫頭給斷送了!」
「見識短淺的丫頭?」沈茹笑了,「原來媒婆一直是這麼看我的,既然你覺得我孺子不可教,何必去禍害段大人家的公子?媒婆請吧,好走不送!」
王媒婆被這伶牙俐齒的小丫頭一番搶白,立即站了起來,丟下話:「沈員外,我可見識你家的姑娘了。搶着要跟段家結親的人多的很哪,既然你家不稀罕,我這就告辭,回段夫人去!」說罷,轉身抬腿就走。
沈萬銀伸出手:「哎……哎……」眼看着那媒婆越走越遠。
沈茹心裏暗笑,那媒婆被氣的不輕啊。
「茹茹……」沈萬銀哀嚎着,「你來添什麼亂?你一個小姑娘家懂什麼?王媒婆要是把話跟段夫人說了,段夫人那麼傲氣的人,肯定會取消這門婚事的!」
沈茹笑了笑,說:「爹,放心,不着急,現在我還小的很,還想在家呆幾年呢。」
沈萬銀看着她,那眼神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你這丫頭太不曉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現在我就是趕上了王媒婆,她那般生氣,這門婚事怕是要糟!」
糟了才好呢!沈茹在心裏想。
沈茹搶白了王媒婆,覺得心裏痛快,便進屋去尋找自己的母親,沈家的夫人蕭氏。
蕭氏身着一襲白色中衣,靠在床邊,額頭上戴着一條抹額,面色有些蠟黃。
因為母親身體不好,在沈茹嫁入段家兩三年之後就去世了。再次見到母親,沈茹說不出的開心。
「娘。」沈茹靠在蕭氏的身邊,抱着她的胳膊,輕聲的說:「娘,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蕭氏甚少看到女兒跟自己這般親昵,不由得心頭柔軟,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茹茹怎麼了?還是別靠的這麼近,別過了病氣給你。」
「我方才氣走了王媒婆,讓她回去跟段夫人說,沈段兩家的婚事作罷。」
蕭氏愣了一下,恍然回過神來,艱澀的說:「你爹這麼費心籌謀,你怎麼能讓他失望呢?」
沈茹嘟起嘴:「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便將來嫁進了段家,多花費一倍的銀子不說,將來也會因為這件事被婆家挑剔,一樣不能抬起頭來做人。娘難道真的覺得嫁進這樣的人家好嗎?」
蕭氏本來就精神不濟,聽她這樣說,再想起今早妙妙的胡說八道,她斥責了幾句,被許姨娘吵到了茹茹那兒去了。
她嘆息一聲,覺得難過:「唉,多好的一門親事,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將來可怎麼辦?你要是出去又被人說三道四該如何是好?」
沈茹看母親一臉的擔心,笑着搖頭:「娘,別擔心了,你養好病才是。」
她突然想起什麼,問:「娘是不是把掌家的賬簿交給許姨娘了?」
蕭氏點頭:「剛交給她,我整日不舒服,實在是精神不濟。」
沈茹秀眉蹙起,咬着銀牙,許姨娘那個飯桶,當初沈家的家產不知道在她手裏敗了多少。少不得,要想方設法的把賬簿弄回來。
此時,段家堂屋裏,正中坐着一位臉色肅然的夫人,三十多歲,她身着對襟牡丹紫色緞袍,頭上插着金簪珠翠,手裏捏着一串檀木佛珠,尖尖的雙眉蹙起,看着王媒婆嘴唇上下翻動,說著沈家的那些話。
雲氏淡紅的唇角微掀,冷笑了一聲:「沈家真的是這樣說的?」
王媒婆恨不得添油加醋:「那還有假!沈家那丫頭真是沒有規矩,插嘴不說,搶白老身,還要抹了老身的媒金,這沈家還真是教女有方啊!照我說,跟這沈家不結親也好,不然娶進門的還不知道是什麼貨色!」
雲氏眼眸微微眯起:「一個小小商戶,敢退我段家的親?真是不知所謂!若是那個丫頭真的被破落戶抱過,這樣的女人我段家也不能要!這門親事罷了也就罷了!」雲氏口裏沒說,心裏卻已經有了計算,打了她段家的臉,想就這麼算了?可沒那麼容易!
王媒婆聽到雲氏居然也這麼說,頓時沒了勁,沈家有錢,這婚事算了,自己真是討了個沒趣。段家不高興,想來也不會讓自己再替段公子做媒。她這麼一想,心裏沮喪極了。
雲氏看到王媒婆,微笑道:「還有一樁事,要麻煩你幫我去做,一樣有酬謝。」
王媒婆錯愕的看向雲氏,只見雲氏對她招招手,王媒婆立即湊到雲氏跟前,雲氏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番話,王媒婆眼中掠過一絲得色,點了點頭。
城西破廟旁一進簡陋的屋子裏,陸歆正在弄晚飯,他上山去抓了一隻野雞,拔了毛用荷葉裹了丟進炭火里烤了,順便在爐灶里埋了幾個番薯,這便是他的晚飯了。
聞到香氣,隔壁的趙小郎鑽了進來,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笑嘻嘻的說:「陸大哥,好香啊!今個弄什麼好吃的?」
陸歆看到他,笑道:「去去去,回家去,凈蹭飯!」
趙小郎厚着臉皮看爐灶,笑着說:「我家裏,那婆娘手藝差的很,天天烤番薯蒸番薯煮番薯,我這胃裏差不多跟種了個大番薯一樣,哥哥可憐我,不想我真變成個番薯吧?」
陸歆斜睨他一眼,懶得說他,自顧去牆邊拔出自己的長劍,細細的用軟布拭擦。
趙小郎又湊過來,看到他手中的劍光滑無比,閃着銀光,映出人影,禁不住羨慕的說:「哥哥這劍肯定很利吧?哥哥哪裏找來的?」
「找來的?」陸歆將劍收起來,「這是我家傳的。」看着趙小郎一雙賊眼,他提醒他:「可別打我這劍的主意,小心挨揍。」
趙小郎急忙說:「哥哥說的哪裏話,哥哥就像我親大哥一樣,我還能偷你的劍嗎?哥哥真是太小瞧我了。」
陸歆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便蹲在灶膛前拿一根樹枝去戳裏頭燒紅的木頭。
這時,只聽到外頭銀鈴的響聲,趙小郎好奇的趴在門口向外頭望去,這一望可不得了,「大哥,陸大哥!有小娘子上你家來了!喲,還是坐着馬車來的,了不得,了不得!」
陸歆一愣,出來一看,卻看到一個小丫鬟扶着一個美麗的少女已經快到門口了。
那少女他認得,正是沈家的大姑娘沈茹。
他呆住了,她來做什麼?
聽到趙小郎叫喊,附近住的幾個破落戶全部探出了腦袋,流着哈喇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