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正文開始】
正值陽春三月,綿軟的陽光柔柔地穿過花葉傾瀉在湖面上,微風吹落幾片桃花瓣皺起圈圈漣漪。
一個少女立於桃樹下,身着藕色交領短襖,下面系一條瑩白綉蝶戀花褶裙,烏黑的秀髮上紅色的髮帶臨風而招,幾片花瓣落在發間肩頭,顯得十分的嬌俏。此刻她卻無心賞花觀景,眼神略顯焦急地望着不遠處的月洞門口,那裏空無一人,手中的團扇不由得搖的更快了些。少女終於等不下去,快步往門口走去,才出了月洞門,一個婢女步履匆匆過來。
「如何?如何?」少女焦急地問。
婢女微微喘着氣,搖了搖頭,道:「還是沒有。」
少女滿懷的期待瞬間頹了下去,「怎麼還沒有呢?這都三月有餘了,你有沒有仔細問一問?」
「小姐,據存雅齋的掌柜打聽來的消息半年前那松亭先生便沒再供過話本。」婢女皺着眉說,「如今掌柜的亦是焦頭爛額,每日裏都有人去討要後續。」
少女一下子蔫了,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好端端地寫着,怎地就突然斷了,這正看到精彩處,說斷就斷,真是氣煞人。」
婢女道:「我的好小姐,您快彆氣了,我這裏還有一本書,掌柜說也是極好看的。」
少女瞥了一眼,依舊提不起精神,隨手往桌上一扔,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輕敲着桌面,唉聲嘆氣。
婢女隨手倒了杯茶水遞過去,道:「小姐,您吃點茶潤潤,我呀……」話不曾說完,少女倏地站了起來,道:「流月,我得去存雅齋一趟,親自問一問。」
「小姐,小姐,這可使不得呀,」婢女流月要緊穩住自家小姐,「咱們本就偷偷看着這些書,這要是讓老爺太太知曉了,少不得挨一頓罵呀。這還不是最要緊的,少不得又要被碎嘴的人拿去與五小姐比,到時候還不是如了錢姨娘的意!」
「可是……」少女皺了皺眉,心中縱有萬般不甘,想到個中厲害,最後不禁嘆口氣,「罷了,罷了,以後再說吧,誰讓我是這尚書府的小姐呢!」
這少女便是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徐道成的嫡女,在家中行四,年十四,名喚觀嵐,出生之時正逢徐道成貶謫偏遠之地,也是愛女心切,怕襁褓之中的幼女飽受路途顛簸之苦,便將她寄養在金陵外祖家,至八歲才被接回府里。
這金陵外祖馮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馮老太爺當年追隨太/祖皇帝出生入死打天下,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被封為定國公。後人大多在朝為官,至先帝時遷都京城,馮老爺子本性不愛權勢紛爭便自請病退,在金陵做個富貴閑人。徐觀嵐自幼在這寬鬆閑散的氛圍中長大,養成了心無城府,直爽豁達的性格。這徐四小姐與名門閨秀大相逕庭,不愛女紅細活、琴棋書畫,平生有三大愛好,美食、八卦、讀話本。
話本亦是受外祖父影響,在她牙牙學語之時外祖父就常常抱着她給她講一些市井奇聞趣事,至慢慢識字就自己拿着話本讀。市井的精彩彷彿讓她看到了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精彩紛呈,令人嚮往。及至被接回家中,她依舊對話本念念不忘,奈何徐道成對這一行徑嗤之以鼻,甚至託人請了宮中的老嬤嬤來教她禮儀。
但性格這東西一旦形成又豈是隨便改變的,既然不允許,她就等到夜深人靜關起門來偷偷摸摸地看。這一次她看的是一本志怪類的話本,白話寫就,情節十分引人入勝,每月一冊已看了一年,正看到緊要關頭,突然就沒了,怎能不叫人氣急敗壞!
徐觀嵐忍不住吐槽:「連話本都沒了,這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實在是太索然無味了!真想回到金陵去!」
流月看着自家小姐一張垮掉的小臉,暗暗發笑,道:「小姐別急,今日奴婢去買書,發現外面可熱鬧呢,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皇上已經欽點了新科狀元,明日就要跨馬遊街呢!」
徐觀嵐聽了抬了抬眼,見自家小姐總算有了點反應,流月又道:「奴婢聽人說那狀元郎厲害得不得了,連中三元,年僅十八!」
徐觀嵐挑了挑眉,說:「真有這麼神?本朝還沒出過連中三元的能人呢!豈不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流月眉飛色舞地說:「誰說不是呢!外頭議論紛紛,傳的神乎其神,都等着明日一睹這少年狀元郎的風采呢!」
徐觀嵐來了精神,說道:「那我明日也得去瞧瞧究竟是個什麼風流人物,有沒有你說的這麼神!」
流月連連擺手,道:「小姐萬萬不可,老爺夫人要是知道……」
徐觀嵐打斷她的話,氣鼓鼓地說:「這不許那不許的,那你說來我聽做什麼!」
流月扁了扁嘴沒說話,內心想還不是想讓你不要那麼頹喪。
徐觀嵐微微沉默了一會,嘻嘻笑道:「一會子去給蘇家小姐遞個拜帖。」
流月忍不住吐槽:「小姐,您又用這招?」
這蘇家小姐蘇紅纓是國子監祭酒的嫡女,是徐觀嵐在京中的閨中密友。以前她常常溜出去玩,有一回去茶館聽書,半路上被徐道成逮了個正着,為此被禁足了整整半個月,自此以後她學聰明了,改走曲線救國的路線,只要想出去玩了,就寫個拜帖給蘇紅纓,再叫她反過來寫個拜帖來約她,如此一來父母長輩也不好說什麼,真是妙哉!
徐觀嵐往書桌前一坐,一邊寫拜帖一邊笑着道:「招數不再多,管用就行。」
正寫着,婢女映月從門外走來,嘴裏一邊喊着「大喜事!大喜事!」走到徐觀嵐跟前,還喊着:「小姐,大喜事呀!」
徐觀嵐早擱了筆,問:「什麼大喜事?」
映月滿臉的笑意,說:「老爺從朝中傳來消息,馮三公子進士及第,三甲第一名,封翰林院庶吉士!」
馮三公子馮濬,字守緒,是徐觀瀾金陵外祖家的表哥,從小與她一起玩,因虛長她幾歲,小時候沒少受這個表哥的捉弄,常常把年幼無知的她耍的團團轉。徐觀嵐驚的差點下巴掉地上,春闈之時中了貢士以為他只是一時走了狗屎運,卻從沒想過這麼嬉笑玩鬧沒正形的公子哥也能中進士,所以流月在說狀元的時候,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問一問,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映月道:「太太已派了人快馬加鞭去金陵報喜了!這會子,太太那邊正熱鬧,太太請小姐也過去呢。」
徐觀嵐出了自己的院子,府里果然喜氣洋洋,管事的正在給下人們分發喜錢,每個人都笑容滿面。走過九曲迴廊,在半路上遇到了三姐徐聽楓,也正往馮夫人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