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毒的尤物
花園裏的曼陀羅長出了一個個花苞,像是蠢蠢欲動的尤物,在陽光下騷姿弄首。初經世事的蝴蝶朝着花叢飛來,汲取着花苞上的香氣,翩翩飛舞着,飛着飛着,那偌小的身影便直愣愣地跌落進花海里,沒了氣息。
呵,有毒的尤物。
梁燁的唇角微勾,深邃的眸子裏斂着笑意,溫和的眸底閃過陰寒的光芒。
如嗜血的地獄伽羅般。
她從來都不是善人,或許長着一張偽善的面龐,但那面龐下卻有一顆狠絕的心。
“喂,小燁!”陳笑笑直接推開虛掩着的門,蹦跳着站在她身前,“你不是說今天想去一個地方嗎?現在去?”
她驟然收起寒光,直起身子,一邊脫着袖套一邊笑着說道,“那你稍微等我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
撥出一串熟悉的號碼,手機里“嘟”了幾聲,顯示無人接通。
梁燁眉頭輕皺,從樓上拿下紙筆寫了張紙條放在桌上。剛準備出門,看着繞在她腿邊的大白,又轉了回去,把狗盆里狗糧和水裝滿,才安心地與陳笑笑一起離開了別墅。
醫院天台。
正在上演着一場生死大戰。
高樓下被警察包圍封鎖了,包圍圈裏放着一張充氣墊。
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照在天台上的白色牆壁,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直刺得人太陽穴發疼。
“張先生,你別衝動……”
“張先生,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們說,我們醫院會盡量幫你……”
“是啊,別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周圍熙熙攘攘的聲音在男人耳邊環繞,他苦笑出聲,“哈哈哈哈……”
“幫我?”聲音陡然變冷,“真的為我着想,當時就不應該救我!”
“都沒了,都沒了,什麼都沒了——”他怒吼着,“就只有我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怎麼會沒有意義。”一個小護士諾諾開口,“你活着可以干很多事情……”
“意義……哈哈,要是你的家人都死了,就只留下你,留下你一個人在世上,你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么?”男人瘋了般站在天台邊緣大笑了起來,身子在空中搖搖欲墜,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入那萬丈深淵。
抬起頭直視着刺眼的亮光,只看見黑暗在日光中涌動。
都是悲哀的顏色。
凄涼與蕭條。
許昱站在人群中,淡然地看着天台邊緣的男人。
男人不是第一次自殺。
用過各種各樣的手段,企圖了結自己的生命,都被他給攔了下來,只為了一個承諾。
但現在看來,
承諾似乎已經不管用了。
他恍若一個惡人,一遍又一遍將活着的希望扎進已經死亡了的男人。
是啊,男人早已經死了吧,活着的不過一副空蕩蕩的軀殼。
最後男人一躍而下,他的瞳孔一縮,快速奔上前,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啊——”天台上的女護士女醫生紛紛捂住了眼睛,發出陣陣驚恐的尖叫。
一聲巨響。
許昱緩緩閉上眼睛,停滯在空中的手裏還握着一塊撕扯下來的布料。
他的心突然下沉得厲害,在黑暗中碾壓着地面,流下一攤血水。
那一瞬,
他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面孔,
白得滲人。
許昱自嘲地一笑,手慢慢打開,轉身離開了天台。
如果一個人的心已經沒有了生命,徒留一副軀殼又有什麼用?
沒有風,布條在空中緩慢地飄着,最後落在了充氣墊上一團粘稠的血痕上。
“小燁,這裏是什麼地方?”陳笑笑好奇地打量着周圍。
四周都很空曠,田野里種滿了金黃色的麥子,一眼望去看不到底,田野里佇立着幾棟院子,很是分散,不像是一些村莊房子挨得都很近。這裏的屋子都分散在田野里,偶爾能看到在田間忙活的老人們。
梁燁打開有些腐朽的木門,迎面撲來一片灰塵,她捂住口鼻擺了擺手,清咳了幾聲,“以前的家。”
“哦。”陳笑笑跟在梁燁的身後,穿過屋內,來到後院。
院子裏雜草叢生,完全蓋住了地面,倒也是綠油油的景象,卻讓人覺得異常荒涼。
“小燁,這裏有點可怕。”陳笑笑跟緊她的身後,抓住她的手臂,“我們要不出去吧……”
梁燁全然沒有在意她的話,自顧自走到一個小土包前,“這是我媽的墓。”
“你媽媽的……”陳笑笑愣怔地看了她一眼。
“已經過去很久了。”梁燁笑了笑,“久到我都快忘記了。”
她蹲下身子,用手扯着土包周圍的雜草,“媽,我來看你了,這麼久沒來看你,你不會生氣吧……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背着光,黑暗裏,閃着晶瑩的淚。像是天空中的一顆星。
抓不住的虛空。
醫院暫時被封鎖,許昱靠在醫院外的樹旁,看着手機里的未接來電,重新打回去,又無人接通。
“許醫生,警察叫你過去一下。”
身後傳來護士的聲音,許昱關上手機,雙手落進兜里,跟了上去。
做完筆錄,天已經完全黑了。
打開門,看見一個女人在廚房裏忙碌着。不是熟悉的背影。
“劉雨晴?”他遲疑地開口問着。
女人聽到聲響,急忙洗了一下手,來到他身前,笑道,“許昱,我真怕你忘記我的名字。三年了,我終於回來了,你開不開心?”
她的臉好像綻開的花朵,笑容里溢着滿足的愉悅。
“你為什麼會回來?”許昱的聲音冷得刺骨,一下將原本愉悅的氣氛拉到了冰點。
劉雨晴委屈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希望我回來?”
許昱冷笑,“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你死在國外。”
“死在國外?”劉雨晴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看着許昱,“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又如何?”
深邃的黑眸里閃着陰鷙的光。
五年前,許昱還是涼城許家的掌舵人。不過他從來不願當這個掌舵人,全都是被逼的。
包括與劉家聯姻。
都是那人逼的。
用他母親的命逼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地獄走去,到最後萬劫不復。
而逼他的人,正是他的父親。
所以,他恨那個人。
也恨那個人為他安排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