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丫賣發
因不曉得對方是誰,張小丫沒敢貿然瞎認,好在小二已先她一步出了聲:“金班主,她說有要事要找您,我讓她在茶樓外先等着,誰曉得她竟然偷偷跟了過來,叨擾了金班主休息......”
一聽對方就是金班主,張小丫面色一喜,哪還等得及小二把話說完:“金班主,金班主,我真的有要事找金班主。”
“要事?”男人眯了眯眸子,打量了她片刻,揚手示意小二放開她,“么事?”
小二這才鬆了張小丫胳膊。
張小丫也顧不上被捏痛的手臂,抱拳朝男人作了一揖:“金班主萬福,是這樣的,我方才見戲台上唱老生的髯口(鬍鬚)用的是黑線做的。”
“是啊,有么事問題嗎?”男人挑挑眉。
“金班主不覺得這樣髯口很假嗎?”張小丫不答反問。
男人聽完就嗤了:“老生的髯口本來就是假的。”
“我曉得,我只是覺得戲文如此精彩,唱的人又唱得如此引人入勝,結果,看到那黑線做成的假須,瞬間就讓人從戲裏面出來了。”
男人默了片刻,“所以呢?”
“所以,就應該將老生的髯口做得像一些。”
“如何做?讓唱老生的那些人留真長須嗎?”
張小丫搖搖頭:“那倒不必,我的建議是,可以用人的頭髮做髯口。”
“人的頭髮?”男人一副以為自己聽錯的樣子,顯然很意外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哪個人的頭髮?哪個人會願意將自己的頭髮做髯口?”
“我。”張小丫指指自己。
男人:“......”
男人一臉無語的反應,張小丫毫不意外。
在古代,男女都是不剃髮的,因為覺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在他們眼裏,頭髮跟生命一樣重要,傷之則不祥。
所以,她雖然穿越過來后沒見過這裏的唱戲的是么樣的,但憑此點就不難猜出唱老生的人肯定不可能用人的真發做須,故這才想到找戲班子賣發。
“我將我的頭髮賣給您給老生們做髯口。”張小丫再度開口。
“你......確定?”男人猶不相信。
張小丫點頭:“確定。”
她是一個現代人,自是不相信傷發則不祥這種愚昧之說。
人要新陳代謝,就算不傷,每個人每日也會掉一些頭髮,這是自然規律。要按這說法,那豈不是所有人都不祥了?
何況頭髮這東西就像現代謎語裏打的,背後山上一塊韭菜,割了一塊又有一塊,反正會再長的。
見男人看着自己就像看什麼似的,也不表態買不買,張小丫索性左右手齊下,解了頭頂上的兩個羊角髻。
她目前十四歲,梳的是總角。
也就是將頭髮分作左右兩半,在頭頂各紮成一個結,因形狀像羊的兩隻角,故叫總角。
在古代,八歲到十四歲的女娃都梳總角,十五歲及笄,才到了可以插簪子的年紀。
兩隻羊角髻往下一放,都到了腰下的位置。
“對金班主來說,買黑線是買,買黑髮也是買,可用黑髮做髯口出來的效果卻是用黑線無法比的,金班主何不試上一試?”
張小丫繼續做對方思想工作,她很清楚,對於一個古人來說,她敢賣,他不一定敢買,畢竟這對他來說,是開天闢地頭一回,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作小說www.zuoxs.com
但對於一個商人來說,自古都是一個理兒,利最重要。
果然,男人猶豫了一會兒,問她:“你打算賣幾多錢?”
這個張小丫還真不曉得,畢竟也沒這方面的行情讓她了解。
她快速在腦子裏大概換算了一下。
記得那時在孤兒院,她的一個朋友賣過長辮子,對方也就及腰的長度,賣了人民幣一百塊。
當時的包子算它一塊錢一個,這裏的包子一文錢一個,那物價換算過來是不是表示,此時的一文錢相當於當時的一塊錢呢?
“八十文,從這裏開始剪。”
張小丫捋着自己的頭髮比劃了一下。
當時她那個朋友賣了一百塊是齊辮子根部剪的,她不能剪那麼短,得留一些長度,必須還能結個髻才行。
雖然她自己無所謂,但是,霍氏見了肯定不行,她也不想讓其他人多說閑話。
男人當即就撇嘴搖頭了:“太貴了太貴了,買黑線可用不了這個數。”
“自然不能用黑線的標準來做衡量,畢竟不是一個東西,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而且,我這頭髮您拿去可不止做一個老生的髯口,對吧?”
“五十。”男人伸出一掌,做了個手勢。
“五十太少了,您多少再加點,我這賣的又不是普通之物,可是頭髮。要不這樣,六十,數字又吉利,又順又如意,多好。”
男人被她的話逗樂了:“你這小丫頭片子倒是伶牙俐齒。”
張小丫也笑:“六十這個數本來就好嘛,不然我做什麼不說七十?”
男人沒做聲,就看着她。
衣衫破舊到儼然叫花子的地步,與叫花子不同的是,衣服所有破處都打了補丁,且非常乾淨整潔,這一點也讓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叫花子,而是窮苦人家的娃。
想想也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不是被生計逼到了絕境,這世上有誰會賣自己的頭髮?
“行吧,六十就六十。”
示意小二去拿剪刀,自己則是進屋去拿錢了。
張小丫大喜,朝男人一鞠:“謝金班主。”
沒想到對方就這樣答應了,還想着如果他不答應,她就答應他的五十了。
如此一來,買磚和買鍋的錢就綽綽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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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去河邊洗好衣服回來,一件一件抖開晾在院子裏的竹篙上,晾着晾着就忍不住嘆出氣來。
那丫頭早上就帶了四十五文出門,說是去買磚跟鍋,她心裏清楚得很,四十五文哪裏夠,也就只夠買一頭的。
可砌匠跟木匠已經動工了,木匠還好點,在鋸那些樹,砌匠現在在量尺寸劃線,就等着磚了。
“三伯母。”
突聞人喚她,霍氏一怔回頭。
是張若梅,冷着一張小臉,沒好氣道:“奶讓你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