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8章癲狂

適才跟來的兩個小兵此時去送軍糧去了，老張這麼個瘋頭八腦的樣子，可怎麼把他弄回營里去啊？

四處打量了一眼，這巷子裏此時連個挑夫走卒都沒有，想找個人來幫自己把他送回去就是難的，實在不行，只有哄了。

楊雨清深吸了一口氣，壯着膽子蹲到老張旁邊：“這位大哥，樓上那位姑娘是你的妹妹是吧？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先跟我回營里，我晚一些幫你拿錢來贖你的妹妹您看這樣好不好？”

老張一臉茫然地看着前方，嘴角的口水流出來打濕了衣領，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楊雨清又道：“張大人，要不然您在這裏等着？我回去叫人過來接你？您不亂走行嗎？”

老張還是獃著臉，任由口水橫流只喃聲叫着阿金。

楊雨清有點無措，身後突然有人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這位軍爺，您不要和這個人多說話了，這個人他已經廢了。”

回頭看去，說話的是個婆子，看衣着打扮象是漢人。

那婆子看了看老張，眼睛裏又是厭惡又是惋異，嘆道：“你剛才沒有聽到他說嗎？他與大薩滿立了鬼誓。就是大薩滿的奴僕了，大薩滿把他妹妹的去向告訴他，他就要拿自己的魂魄去換。現在他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你說什麼他也是聽不見的。”

楊雨清一驚：“這位媽媽，大薩滿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那婆子四處看了一眼，這才壓低嗓子說：“大薩滿是草原上的一個教派，咱們漢人裏面少有人信的，可是這些草原上的人信得卻多得很，都說那個大薩滿法力無邊，他可以叫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也可以叫你失去你最在乎的一切。

有的人就是有求於大薩滿所以獻血臣服，之後就會變成這個人的樣子。眼前你看他還有個人樣兒，但是骨子裏已經不是他了，只要大薩滿一聲招呼，他可以立時拼了性命為他作犬馬。”婆子嘆了一口氣“這樣的人已經算不得是一個人了，你就算把他弄回家也是治不好的。”

楊雨清盯着象鬼一樣的張侍衛長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來，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腕，連聲問道：“薩滿教在草原上是不是有很多人信？草原一百零八國中是不是有很多人信薩滿教？”

那婆子一怔，道：“聽說這個大薩滿是上天的使者，他可以為牧民祈福，也可以降災給整個大草原，許多年前草原上有很多人信這個，後來咱們漢人的軍隊來了，明令禁止當地的牧民信這些，為了制止這種邪教繼續蔓延，漢民的軍隊還與牧民們發生過不少磨擦，當中也死了不少人……”

那婆子上了點年紀，對於當年的事情倒是有一些耳聞，說起當時漢人鎮壓薩滿教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

“當年咱們漢人的軍隊剛到這草原上來，眼看着有人殺死自己的親生孩子獻祭的就心懷不忍，就將信奉這種邪教的就全給拘壓起來，以漢人的禮儀教化他們，希望他們可以拋棄這些邪教的教術教義，順應天理倫常，不要作出傷害骨肉這般沒有人性的事情。

可是這些蠻人卻個個頑固得很，咱們漢人本是為了他們好的，他們卻個個懼怕大薩滿的報復，被關起來之後，有當場癲狂咬舌自盡的，有自摳雙目向著大薩滿表示忠誠的，還有自殘手足向大薩滿祈求赦免的，一時之間把那漢人的營地里也鬧得人心恍恍的。

後來漢軍無法，只得決定將這些薩滿教的人一再向北驅散，驅出咱們漢人的領地里，聽說驅他們出境的這一路上三五步便有一具屍體，待到全都驅到關外，一百戶人家裏面只余不到兩三戶了。

自此這后聽說薩滿教幾乎絕了跡，實在沒有想到最近這一兩年又在關內抬了頭……”

老婦人看着神色怔怔的老張，又搖頭嘆氣道：“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原本以為這些只是傳說，看了眼前這個人才知道，原來薩滿教還是這麼厲害，這個人啊，是鐵定要被廢了啊。”

楊雨清目瞪口呆地聽着這一切，越聽越感覺到不對勁，原來薩滿教的危害這麼大，可以叫人癲狂至此，之前那一晚，自己看到的絕非幻象，真的有那麼多人與在薩滿立下鬼誓，如此說來，薩滿教已經有關內的草原上復蘇了，所以……

楊雨清突然被激出了一身冷汗：所以草原上的一百零八國這一次會拋卻前嫌與也先合作，若是他們僅僅是因為利益在一起，那麼這份凝聚力並不可怕，畢竟財散人散，眼看攻城無利，這些人自動就會散掉，我們的軍隊只要撐上一陣子，耗光了對方的耐心，這些烏合之伙自然不足為慮。

但是一旦有宗教挽入，那情況則不堪設想，由邪教操控的人全都會變成老張這樣的瘋子，不知痛疼，不害怕生死，這樣的隊伍殺傷力和凝聚力都無法想像！

想通了這一層，楊雨清只驚得頭皮發緊：“我得趕快把這個消息告訴龍子驥，前方的敵人絕對不象我們想像得那麼簡單！”

楊雨清撒腿就往軍營的方向跑，人剛跑出幾步，突然聽到前方不遠的地方傳來幾聲號角響，街里有人大聲叫道：“野蠻人來攻城了，咱們快到樓頂看大將軍殺敵啊！”

聲音中絲毫沒有恐懼，反倒裝滿了興奮。身邊的人突然忽忽啦啦全都往樓頂上跑，伸着脖子往城牆外面看，轉眼一條街上的人走得精光。

楊雨清的撥腿跑了幾步，後背卻莫名地一緊，下意識地步了腳步，回頭看去，卻嚇出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