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血脈、天賦與舊神
李維心中困惑。
自倒懸於路燈伊始,他就能清楚感覺,脫序傀儡、不穩定的活化磁暴、無生巨獸之咬,自己的每一個法術都變強了,變得更強,更躁動,也更加兇殘暴虐。
當時,李維心存疑惑,暗暗尋找那力量的源頭。
而當無生巨獸之咬撕碎馬奎爾時,他終於有所感悟,這種強化並非源自自己的憤怒抑或其他負面情緒,而是源自“恐懼”。
不是自己的恐懼,而是敵人的恐懼!
當馬奎爾的懼意加深,李維如同獲得了惡魔的恩澤,得到魔鬼的饋贈,種種屬性瞬間強化!
“像是……某種血脈能力,或者天賦能力?”他摩挲下巴,自言自語。
這種類似“被動能力”的獨特屬性,和血脈能力或者天賦能力的描述吻合。
李維沉吟着,回憶其種種資料。
血脈能力源自血脈傳承,往往有跡可循,每一個血脈能力都是同一棵血緣樹分枝上的果實,只是高低位置不同,有些人能摘到,有些人摘不到罷了。
貴族都有類似“家譜”的“樹狀圖”,詳細記敘家族每一個血脈能力,甚至部分家族的徽記和族語都與能力相關。
譬如,“聖詠家族”斯坦辛格,“聖詠”二字的來歷就是血脈能力“聖詠”,當能力者放聲長歌時,歌聲中有“群體士氣”和“神聖護盾”的效果,無需消耗魔力,增益效果只和嗓門大小相關。
更有甚者,一些傳承久遠的大貴族,甚至擁有名為“倒生樹”的血脈圖譜,不止記錄本家族的血脈能力,更有和其他貴族聯姻后,衍生而出的更多能力!
天賦和血脈不同。
天賦能力源自靈魂,而眾所周知,靈魂不可琢磨,壓根無跡可尋。
相較血脈能力,天賦能力往往更為強大,且更為詭秘難測,不過,其稀有程度和覺醒難度也遠勝於血脈能力。也是這個緣故,能賦予人天賦的“至高聖洗”,一直就是不少大貴族競相追逐的目標。
混沌的指節,就是一項天賦。
李維懷疑,這個新的能力,或許也是天賦能力。畢竟,此能力着實怪異,實在和聖詠血脈沾不上邊。
“嗯……”他摩挲着下巴,表情古怪,“以恐懼為養分?喂,喂,我又不是類魔。”
李維心情沉重。
他懷疑,自己身上的褻瀆聖痕雖然消失,恐怕依舊殘留了些許影響。畢竟,那一位可是能令一位綠之主教談而色變,號稱“舊神之首”的坎索恩。
“算了,算了,”李維想了想,決定暫且偷個懶,將麻煩拋給以後的自己,“不管是血脈能力,亦或是天賦,現在還僅是雛形,等它完全覺醒時再去想吧!”
下一項疑問。
他取下怪談手札,將其緩緩翻開。
不出意料,怪談手札的書頁上,又一枚蟲型符文浮現,兩枚蟲型符文如同蠅蟲,上下翻飛,競逐碰撞,演繹着一曲詭譎莫測的蟲之舞。
“嗯?”李維眉毛挑起,表情猛然變了,“這是……”
他的吃驚,並不是源於這枚新的蟲型符文,它幾乎是前一枚的翻版,並無特殊。
但怪談手札的書頁右上角處,其文字已然變化,原來是“謀殺小屋”,現在則是——
“群狼之圈?”李維眯起雙眼,瞳中精芒閃爍。
他意識到,這似乎是一種提示。
“謀殺小屋”暗指鐘擺閣樓的種種事件,那“群狼之圈”呢?
但這個詞,着實含義晦澀。
李維聽說過羊圈,但從未聽說過狼圈。
他皺了皺眉。
“信息太少了……”李維是推理愛好者,但僅憑一個孤零零的單詞,他根本分析不出個所以然。
咕咕咕咕……
他正思考着,身後有貓頭鷹的聲音響起,竟像是電話鈴聲,聲音長長一串。
“什麼人?”李維回頭,視線轉了過去。
蒼白月光里,拱形窗的下沿處,竟是棲着一隻灰色的貓頭鷹。
“李維,是我。”貓頭鷹竟開口了,聲音清脆好聽。
“布魯斯特小姐?”李維辨出那聲音,微微一驚,旋即神情恍然。
坎蒂絲?布魯斯特是司夜王座的神官,而貓頭鷹是夜之信使,那位鵝蛋臉少女能驅使貓頭鷹,這實在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我有些消息,或許你會感興趣……”貓頭鷹道。
“電話蟲?”李維低聲嘀咕,又詢問道,“什麼消息?”
“調查結果出來了。”貓頭鷹旋轉腦袋,似乎打量着李維,嘴裏卻有條不紊地發出坎蒂絲的聲音,“你的猜想沒錯,喬納森、馬奎爾都是那場‘選拔’的獲勝者。”
“這麼說,”李維眼神一凜,唇角浮起冰冷殺意,“還剩下兩個殺人狂魔在城裏遊盪?”
“不止。”坎蒂絲頓了頓,聲音很艱澀。
“嗯?什麼意思?”李維聞言一愣。
“選拔並不止一場……”坎蒂絲苦笑了一聲,“在雲端之城的四周,光發現的‘選拔’痕迹,就有三處之多!”
“這麼多?”李維大驚,忍不住追問道,“不會吧,有這麼多越獄犯么?”
“當然沒有!”坎蒂絲似乎搖了搖頭,貓頭鷹也跟着生硬搖頭,“另外幾處‘選拔’的與會者,是城外的盜匪、野人甚至流浪漢。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李維問道,他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還是沒忍住。
算了,麻煩這玩意,你不去找它,它也會來找你……還不如早做準備,有備無患。
他暗中自我開脫。
“那場越獄並不是一場簡單暴亂,而是有組織的活動,而且,和蒼白蠕蟲相關!”坎蒂絲似乎笑了笑,聲音傳來。
“蒼白蠕蟲?”李維再次皺眉,這是他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越獄前,監獄中舉行了一場邪惡儀式‘刀刺之刑’。簡單點說,就是一群人每人刺一刀,將一名祭品活生生地凌遲處死!‘刀刺之刑’召喚出了蒼白蠕蟲的仆蟲‘蠆獸’,正是因為蠆獸撞碎監獄鐵門,那伙人才得以越獄成功。”
“那,”李維表情一變,似有所思道,“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奇怪了……”
“是的。”貓頭鷹點點頭,繼續道,“那些犯人,包括其他‘選拔’的勝者,無一例外都變成了‘罪民’,而非‘蟲使’。除了舌頭下的那種古怪蒼蠅,在他們身上,我們找不到半點和蒼白蠕蟲相關的線索。”
“為伏行的罪孽鋪平道路后,蒼白蠕蟲就功成身退了?”李維摩挲下巴,心中譏誚道,“這位蒼白蠕蟲,莫非是想站在世界中心呼喚愛?或者,是想來上一首‘舊神都是活**’?”
事情太過詭異,他感覺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是蒼白蠕蟲的資料,你可以看看。”貓頭鷹展翅騰起,扔下一個灰色包裹,“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大家可以相互交流,互通有無……”
貓頭鷹盤旋一周,離開房間。
李維怔怔望着窗外,嘆息了一聲:對方是想把自己拉下水,而自己呢?甚至不等對方發力,就自行跳了下去。
他打開包裹,翻閱那種種資料。
“蒼白蠕蟲,有神號‘蟲之王’、‘蠕動的疼痛’、‘無瞳之蟲’等,青睞痛苦和死亡,門徒自稱‘蟲使’……”
李維一行行閱讀着,其記錄極為詳實,甚至,在一頁資料的下方,竟有“刀刺之刑”的完整陣圖和儀式流程。
“咋地,怕我不知道怎麼取悅蒼白蠕蟲,還額外贈送一份召喚舊神指南?”他低聲吐槽,繼續凝神觀摩,表情卻一點點地變了。
這座魔法陣“刀刺之刑”,他居然看懂了!
甚至,他輕而易舉地將之剖析和解構,看穿其規則的流向,領悟其至深內涵。
李維驚了,身體微微後仰:“我去,我不是傳說中的‘反位面人格’吧?”
他思索一陣,即有所悟。
若是普通的魔法師,在看見“刀刺之刑”的剎那,立刻就會生出厭憎情緒,恐怕連多看一眼也不願意,更別說解析了。
但李維卻是一名“局外人”。
他沒有任何先入為主,態度超然而客觀,因此,無論他觀摩“刀刺之刑”,亦或是觀賞縫合怪的製作,都沒有任何親近或厭惡,只以絕對理性方式解讀。
此外,怪談手札的存在,讓他不斷獲得扭曲符文,獵取和收割舊神的核心法則,對其規則理解也越來越深刻。甚至,一些舊神門徒對其信奉神祗的感悟,或許都沒有他來得真切。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忽然,怪談手札中的一句話,浮上心頭,也浮上眉頭。
李維微微皺眉。
但他只是略一遲疑,神情又變得堅定。
關於這一點,米歇爾早就指點過,重要的是守住心契,只將舊神法則當做工具,僅是“用”,而非“體”,也就根本不會影響到自身。
“師夷長技以制夷,這不正好?”李維咧嘴一笑,神情豁達,“以舊神的手段對付舊神門徒,想想都夠勁!”
他忽然心生靈感。
“據說後天,格林小姐就回來了,而對於那捲捲軸,我依舊沒有任何‘創作靈感’。”李維沉吟着,眼神閃爍,“既然如此,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