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一章[09.21]
她還從未見過琥珀內有如此完整的一隻昆蟲,當即歡喜的與鄭培風道:「這裏面當真有一隻完整的蟬!」
春日的陽光和煦溫暖,淡淡傾灑在小姑娘的身上,恍若為她打上了一層光影,陽光映在她的眸中更顯眸子流光溢彩,牆下的姑娘亭亭玉立,站在滿院春色之中,鬢邊紅花更襯得她陽光明媚。鄭培風笑的更加歡喜,不枉他翻箱倒櫃將當初隨手拾來又丟擲在一旁的琥珀尋了出來。
他昂頭笑道:「這是我在北疆偶然拾得的,裹着如此完整的蟬的琥珀估計世上只此一枚,恐怕連皇上的宮庫里都沒有呢!」
譚嘉月又仔細的看了看摸了摸,而後抬頭才與鄭培風道:「我怎麼將它還給你?」
想了想又道:「我擲過去你可能接住?」
言罷抬手要扔,鄭培風忙道:「別別別!」
「這東西天下獨此一份,扔壞了可就是罪過了!」
譚嘉月訕訕收回了手,面前略有些尷尬。
牆頭上的少年又道:「我今日還有急事,現在便要去,呦呦!這枚琥珀便先擱你這兒,我改日且約你出來,你交與我便是!」
「這樣不太好……」譚嘉月還未說完,牆頭上的少年便不見了蹤影,她忙喊了兩聲,無人回應。
「怎麼能放在我這呢……」小姑娘握着手中的琥珀低喃。
「那下次見面交還給他?」她思索着,那夜晏晗捏着她臉滿臉的陰沉,低聲說讓她遠離鄭培風的情景忽得湧上眼前。
她頓時覺得委屈,她與鄭小公子不過是偶然遇見了幾回,哪裏就叫他這麼生氣了,還那麼用力捏她的臉。
捧着琥珀回了院子,對着琥珀研究了一陣,新奇勁過了也就沒什麼趣了,想了想,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她尋了一個小木盒將琥珀安托放好,讓照茵尋人去將軍府將其還了回去。
鍾氏忙着生譚明之的氣,她偷得浮生半日閑,躺在屋內美人榻上小憩,出去許久的照茵回來了,手中卻又捧着一個小錦盒。
「姑娘,奴婢回來時遇見殿下身邊的公公了。」
譚嘉月一喜,忙睜開眼來,「太子哥哥送了什麼?」
她忙接過錦盒嗅了嗅,卻沒有聞到什麼香味,疑惑着打開來看,發現裏面靜靜擱着一枚流光溢彩,瑰麗變幻的五彩琉璃梅花小鹿,小鹿模樣憨態可掬,正蜷着身子小憩着。
瞬時便勾起了小姑娘的喜歡,亮着眸子愛不釋手的摸了半天,而後才發現錦盒內還有一封信。
她忙打開一看,信上鐵畫銀勾寫着寥寥數字:安生吃飯、睡覺,本宮這兩日忙,勿念。
嘁,誰要念他。
譚嘉月將信箋一撇,攥着琉璃小鹿重新躺在了美人榻上,但過了片刻,她側側身,又坐了起來,將信箋好生收好放入梳妝枱內,而後才攥着小鹿再次睡下,唇邊蘊滿了笑意。
回了將軍府期待着下次見面的鄭培風收到譚府下人歸還來的琥珀時,瞬時便黑下了臉。
原本的憤憤意氣過後,心底驀然生起了一股澀意,眼前滿是陽光下少女欣喜沖他一笑的場景,鴉黑鬢髮上的紅花深深映在他眼中,他捏着琥珀獃獃看了半晌。
七日後春闈開始,所有考生皆考三場,一場三天兩夜,三場下來總共九天六夜,再有精神的人如此考下來,少不得都是面色頹然,精神萎靡,更有體弱者都是由人抬出考場的。
薛致知入場前,周大夫特意給他煎服了一些提神健體的葯,這幾日精神奕奕,思如泉湧,幾場下來只覺得寫的十分順暢,考完后心中不免緩了一口氣。
但幾日下來,待他走出考場時,瞬覺眼前日光昏暗,老僕與周大夫等在外頭,見他出來忙迎了上去,薛致知拄着拐一動,頓時眼前一黑,他一腳踏空從台階上跌了下來。
老僕的驚呼聲響起,他什麼也察覺不到,身體重重倒下,右腿突然一陣劇痛,但這痛卻不能夠讓他清醒,而使得他更快昏了過去。
薛致知再次有所反應,卻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金鑾殿前,身穿龍袍看不清面貌的皇帝坐在高座之上,他身側的太監手拿聖旨,高聲宣道:「欽點薛氏致知為狀元之才!」
他反應不及連忙欣喜跪下,伏地拜道:「臣領旨,叩謝陛下聖恩!」
那太監走上前來將聖旨遞與他,嘻嘻笑道:「恭喜薛狀元啊!喲,這腿也好了,喜上加喜啊!」
他突生疑惑,他的腿?他的腿不是還傷着嗎?
對了!他不是從台階上跌了下來了嗎?那他的腿?!
「我的腿!!」昏迷中的薛致知高聲呼喊,猛然醒了過來。
老僕跪在他身邊嗚嗚泣道:「少爺,您從台階上摔下,壓着了腿,您的腿……好不了了。」
「什,什麼意思?」他怔怔道。
「就是以後瘸了。」
背着他的周大夫突然轉過身來,僵着臉忽得沖他一笑。
十日後,會試的榜單出來了,金吾衛開道,禮部主事捧着榜單,一路從禮部出來行到貢院門口。
早有迫不及待的學子或是富貴人家的家僕等候在了一側。
禮部主事先是拿出一份文碟,聲音悠揚告唱了一段祝詞,而後方令人將榜貼在了貢院的佈告牆上,他方一離去,一旁等候的眾人便連忙圍了上來,就連一旁維持秩序的金吾衛都被擠到了一側,如何高聲呼喝都威懾不了。
本次會試各省各府共錄二百六十三名,有榜上有名着歡喜雀躍,有名落孫山着垂頭失意,更有連考數年不曾中着嚎啕大哭,最後嗚呼一聲,甩袖似卸下一身重任,決定從此棄考。
有人漸漸散去,亦有人還停留在榜前,站於榜前的三位榜上皆有名的書生欣喜若狂,看着榜上那挨着不遠的三個排名,各自對視了一眼笑的意味深長,身後突然間響起「噠噠」聲,三人被嚇了一跳,一道陰沉的聲音響起:「麻煩讓讓。」
三人回頭看去,見那人不過一身布衣,散亂着發,滿臉頹然,瞬時臉上揚起了輕蔑,其中一人道:「路那麼寬?你不會繞道而行嗎?」
那人陰沉沉看了他們一眼,似嘲笑道:「說的也是。」
他又看了他們一眼,滿眼陰鷙,拄着拐繞過他們,往榜前走去。
一路從榜尾走向榜首,他終於在排名第七處看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