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Chapter 12

葉青青和王東走遠了,蘇慕染卻仍然對此耿耿於懷,肺里像是擠滿了水,連呼吸都覺得疼。

她以為老余所指的“不三不四”的男人頂多是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王東這種囂張、膽大的社會大流氓。想到葉青青和差點毀了自己清白的男人走在一起,她的心裏就更加不安起來。

司家譯和老余都見過他,特別是司家譯,他不可能認不出那是王東,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如果她知道,她是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葉青青搬走的。

蘇慕染拿出電話,直接打給司家譯,雖然陸小蔓經常說“衝動是魔鬼”這句話,可這一次,她什麼也顧不得了。

電話響了幾聲,是一個女人接起來的,她還以為打錯了,剛要掛斷,卻聽見司家譯的笑聲:“平安夜打電話來,約會?”

這個男人真夠放肆,身邊有個女人,居然還敢在電話里挑逗另一個女人。蘇慕染不想跟他繞彎子,開門見山地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葉青青跟王東攪在一起?”

司家譯倒抽了一口氣,意外地問:“誰告訴你的?葉青青?”

“是我自己看到的。”頓了頓,蘇慕染又抬高了聲調,“司家譯,你明明知道王東是什麼什麼東西,你怎麼能讓她和他攪在一塊兒?”

“嘿,看你說的,她愛跟誰跟誰,我又不是她爹,管的了這些?”

“可她以前跟過你,你不能就這麼撒手不管。”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我有我的立場,她的事我不太方便插手。”

司家譯的態度讓蘇慕染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沉默了一會兒,倒是司家譯斂起生硬的腔調,柔聲暖語地說:“怎麼這麼吵,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蘇慕染正在氣頭上,不想與他再有什麼瓜葛,只是硬生生地甩給他兩個字:“不必!”

被冷風嗖着,好容易過了十點,商場要關門,她們一天的工作也結束了。幾個女孩子合力把東西搬進倉庫里,然後,商場的負責人又給她們結了工資,拿着錢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雪已經停了,但天氣還是那樣又陰又冷,微風颳起了雪渣落在臉上,又刺又疼。蘇慕染站在商場的門口,剛把脖子上的圍巾往臉上拉了拉,就聽見幾聲汽車鳴笛的聲音。

她抬頭望過去,正看見司家譯的邁巴赫招搖地停在馬路對面的路燈下。車子似乎在那裏停了很久,車頂上還有薄薄的一層積雪,而車胎軋過雪地的痕迹,已經被掩的七七八八了。

蘇慕染並沒有要過去的意思,而是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地往學校的方向走。學校規定十一點的時候鎖門,但宿管老師比較通情達理,怕那些有事趕不及回來的學生着急,在半路上發生事故,所以,總是悄悄拖延到十一點十五分的時候才去鎖門。蘇慕染計算過,如果她不在路上耽擱,是有足夠的時間趕回去的。

司家譯見她調頭就走,立即推門下車,跑過來追她:“嘿,你這人,怎麼裝沒看見?”

蘇慕染不回頭:“壓根兒就沒看見。”

司家譯愣了一秒,笑嘻嘻地湊上來:“得了,得了,彆氣了。快跟我上車,你看,我才穿了件毛衣,凍死了。”

蘇慕染冷哼一聲說:“凍死也是自找的。”誰讓你不穿衣服。

司家譯見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乾脆伸出雙手從身後攬過她的腰,死死地把她抱在懷裏:“別鬧彆扭了,先上車行嗎。死刑犯還有辯護的機會呢,你總得容我解釋解釋吧。”

他的身上很涼,手也很涼,卻將她扣的很緊。其實他一出現,蘇慕染的氣消了大半,加上她現在迫切地想知道原因,所以,只是象徵性地掙扎了幾下,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上了車,蘇慕染才真正地體會到“有車真好”這四個字的真諦。有了車不但方便,想去哪就去哪兒,而且在這寒冬臘月的時節,還能坐在車裏享受暖風。

“車上熱,當心一會兒感冒。”司家譯搓了搓手,然後動手去摘她的帽子和圍巾。她往後躲了躲,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只好中途放棄。

蘇慕染把帽子和圍巾摘下來,疊好塞進書包里,然後轉過頭來,迫不及待地問:“司家譯,葉青青這事兒,你必須得告訴我真相。老余說她帶着王東去見過你,你當時認出是他,為什麼不管管?”

“她拉着王東跟我做介紹的時候可樂着呢,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比攀上了李嘉誠還牛氣。”

“她是什麼想法連老余都看出來了,你就不明白嗎?”

“我跟她早就斷了,現在說什麼都有點‘酸葡萄’的嫌疑。再說,葉青青順桿爬的本事比蛇還利索,我要是阻止她,搞不好她還以為我對她余情未了。唉,我說,為了葉青青你三番五次地給我打電話,是不是矯情了點兒?”

“可是......葉青青變成這樣,全是因為她愛你。我跟她在一塊這麼久,從來都沒見過她正眼看過哪個男人。”

司家譯嗤聲一笑:“愛我的人多了去了,照你這邏輯,她們後來吸毒、**、殺人,都是我的責任?”

頓了頓,他又說:“你別說,前陣子我還真沒憋住,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但她拿勁兒不肯接。後來,老余也去勸過她,被她給罵回來了。”

聞言,蘇慕染絕望地向後一仰,整個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不管怎麼說,她和葉青青姐妹一場,她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往深淵裏邁。

她歪過頭來,睜着水盈盈的眸子看向他,喃喃地說:“司家譯,你得管她......”

“你要我怎麼管?你說,我是去找葉青青求她回頭?還是去找王東,警告他離葉青青遠一點?”司家譯湊過來,伸手繞到她的背後,輕輕地托住她的腰,嗅着她的發香,聲音瞬間變得柔膩萬分,“今天是平安夜,又是節又是雪的,多浪漫吶,咱不提她了,嗯?”

他目光又深又亮,沉沉地落下,纖長的手指落到她的嘴唇上來回摩挲,那似有若無的觸感讓蘇慕染的心都跟着緊了起來。

他喝過酒,嘴裏有淡淡的酒氣,混着特有的薄荷清香在車裏彌浮。他的呼吸越發地急促,濃重的裹滿了**的氣息噴洒在她的臉上,熱熱的,痒痒的。蘇慕染只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犯暈,理智被某種力量一絲絲地抽走,整個身子像是中了毒,軟綿綿的。

司家譯看了她一會兒,慢慢地低頭壓向她。細密的吻毫無預期地砸了下來,蘇慕染來不及反應,任由他精緻的五官和迷離表情映在她的瞳孔里,瞬間放大。

一開始,他只是淺嘗輒止,但慢慢地就變得狂野起來。他的手在她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然後開始緩緩上移,先是後背,再是耳垂、脖子、鎖骨,最後停留在她的胸口,輕輕地揉搓起來。

蘇慕染出於本能用手去擋,他就極為耐心地把她的手撥開,她再去擋,他再撥。那種被架在火爐上烤的感覺讓蘇慕染不能適應,她想叫,卻不料唇瓣才微微鬆動,司家譯便趁機將舌尖滑進她的嘴裏,肆意探入,攻城掠地,步步緊逼,貪婪的好像是幾天沒有獵食的惡魔,一處也不肯放過。

好半天,蘇慕染的意識都處於懸空狀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什麼。直到被司家譯咬疼了,她才猛然驚醒。

她顫着身子,掙扎着想要推開他,他卻越欺越緊,終於,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司家譯怔住了,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意外,他鬆開手,一臉不解地看着她。

“司家譯,我比不了你以前那些女人,我玩兒不起,你別招惹我行嗎?”說完,蘇慕染推開車門跳下去,撒開腿沒命地往前跑。

司家譯到底沒有追上來,但她仍能夠感覺到他的兩道目光如同X射線從身後射過來,把她看了個通透徹底。

天氣很冷,蘇慕染剛剛才哭過,臉上的淚還沒有干,被冷風這麼一吹,就像有人拿着刀片在割一樣。

路面上的薄雪被凍住,一腳踩上去,又硬又滑。她腳底下的棉鞋,暖和倒是暖和,就是底子太光,小心翼翼地在路上走,每落下一腳,都能往外出溜半步。

她從來沒有動過妄念,就算葉青青和他分手了,她也從來沒有往歪處想過。可是司家譯卻靠着他對女人天生的敏感與嗅覺聞風而來,時不時地冒頭,扔下一顆又一顆小石子,敲開她平靜的心懷。

於是,她終究沒能把持住自己,明知道司家譯與她而言有多麼危險,她還是動心了。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無從考證,他到底哪裏吸引了她,她也說不清楚。她只知道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或者從他救她的那一刻開始,就悄然而生,一直在她的內心深處潛伏着。

回到宿舍的時候,陸小蔓正在看小說,見蘇慕染進屋,立刻迎上來,剛要用熱乎乎的手心去暖她被凍的通紅的臉頰,卻不由愣住了。

“喲,染子,臉怎麼了,髒的跟野貓似的,哭過了?”

蘇慕染心虛地笑:“是呀,感冒了,你看,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陸小蔓被小說中的情節所吸引,實在沒功夫研究她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匆匆忙忙地給她倒了些熱水,然後從棉被底下摸出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快吃,正宗的老馬包子,吃完喝點熱水,焐嚴實了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老馬包子”在這一帶非常出名,以味道獨特,價格低廉著稱。蘇慕染還記得曾經她們三個女孩子為了吃一頓老馬包子,排隊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結果中間有幾個小孩子跑來加塞,她們見是小孩子,也就沒說話,可偏偏輪到她們的時候,包子賣光了。後來,誰再說去買老馬包子的時候,都會特意地強調一句:今天就是嬰兒來買,也決不允許加塞。

蘇慕染從下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現在咬着肥膩汁油的包子,總算舒服了許多。她抬頭看看陸小蔓,見她正皺着眉,為書中的男女主角糾結,不由從心底盪起一陣溫馨的暖意。

吃過飯,洗漱了一番,蘇慕染就爬上了床,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這一夜,她睡的極不安穩,她夢見自己掉進了冰窟,四周的水冰的刺骨,她抓着一塊浮木,還沒游到岸邊就又被吸進了一個巨大的渦流之中。她能看見水裏懸浮的水草過來纏她的腳踝,還有一些未知生物不懷好意地向她靠近,沒有人救她,周圍只有一片轟隆隆的水聲。她想喊,嘴張的老大卻喊不出聲音來,胸中憋悶的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陣陣窒息的感覺讓她幾度絕望......

蘇慕染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喘着粗氣坐起來,只覺得全身又酸又痛,想起夢裏的一慕,依然覺得膽戰心驚。

周圍一片雪白,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還有白色的窗帘,刺鼻的藥水味和床頭上印着的紅十字,讓她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陸小蔓拎着飯盒推門進來,看見蘇慕染呆坐着,趕緊跑過來摸她的額頭:“染子,你怎麼坐起來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蘇慕染撥開陸小蔓的手,無力地問:“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發高燒唄!”陸小蔓無奈又心疼地嘆了一口氣,“幸好我昨天半夜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了,要不然拖到現在,估計你就燒傻了。”

“是誰送我來的?你打了120?”

“我倒是真的打了個電話,不過比120快多了。柯大媽一聽你燒的不省人事,衣服都沒穿好就跑來了。”

陸小蔓盛了一碗白米粥,又撒了一勺糖才遞過去:“唉,你跟柯大媽到底怎麼了?你又朝人家發脾氣了吧?”

蘇慕染失口否認:“沒有。”

“沒有?”陸小蔓瞪着她輕哼了一聲,“那他為什麼買了粥也不敢進來,就站在門口等着,看見我來了,把袋子往我手裏一塞,什麼話也不說轉身就跑?”

蘇慕染愣住了,那天夜裏爭吵的情景又在腦子裏浮了出來。她那天確確實實對柯磊發了脾氣,甚至把他對自己的關心歪曲成任人不恥的“情感交易”,她只顧維護自己那少的可憐的尊嚴,卻完全忽略了他的感受。

後來,她也曾自省過,但那個小紙包就像是系在心裏某處的一個結,化解不開。她以為時間久了,慢慢的就可以釋然,而柯磊心裏的陰影也會逐漸淡去,卻從沒想過,原來他竟然這麼記恨她。他可以送她來醫院,可以替她買白米粥,卻已經不想再見到她。

頓了兩秒,她突然掀開被子,跳下床從房病里追出來。走廊里人來人往,她不知道柯磊究竟往哪個方向跑了,她只想追上他,好好地跟他道個歉。

追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柯磊的影子,而她自己還發著燒,全身沒什麼力氣,根本跑不動,只得繞過去等電梯。

液晶屏上的數字在不斷跳動,電梯的門終於在叮地一聲響之後打開了。阿MAY姐從電梯上走下來,看見蘇慕染失魂落魄,急匆匆地往電梯裏扎,立即伸手把她拽了出來:“小蘇,你是來看靜好的吧?別瞎轉悠了,她在九樓呢。”

“靜好?九樓?”蘇慕染被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阿MAY姐一怔,眯起眼睛瞄着她詫異的表情,疑惑地問:“你不知道嗎?靜好病了,在九樓住院。我還以為......”

蘇慕染下意識地抬頭,電梯門口剛好掛了一個指示牌,只見上面赫然寫着“癌症患者專區——九樓”。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當分散的字跡再慢慢地重合在一起的時候,依然還是那幾個字。

靜好......得了癌症?蘇慕染一下子就蒙了,她死死地盯着指示牌上的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蘇慕染還依稀記得自己剛到洗浴中心打工時,陳靜好湊過來和她搭話的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樣。

陳靜好是外地人,個子不高,長着一張圓圓的娃娃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炯炯有神。不工作的時候,她就纏着蘇慕染說話,特別是在問“為什麼”的時候,總是擺出一副不暗世事的表情。然而,就是這副表情,曾幾度讓蘇慕染誤以為她是個童工。

那個時候,蘇慕染特別羨慕陳靜好,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下,她總能給自己找些快樂。她還記得有個客人在結帳的時候,大喇喇地掏出500塊錢拍在桌子上,張狂地對前台負責收銀的小姐說:甭找了,剩下的就當小費。結果,那位小姐很客氣地對他笑了笑:先生,您今天一共消費了800塊......

這一慕恰巧被陳靜好看見,回到休息室,她一邊捂着肚子笑,一邊學着那位客人窘迫的表情,結結巴巴地說:能......能刷卡嗎?

如此一個快樂的女孩子,正是花樣的年紀,吃了那麼多的苦,還沒來得及享受愛情,享受人生,卻得了癌症,這樣殘酷的現實讓她如何接受的了?

蘇慕染已經忘了自己跑出來到底是要幹什麼,不由自主地跟着阿MAY姐上了九樓。陳靜好正躺在床上休息,看見蘇慕染,先是一臉震驚,接着小嘴一扁,眼淚就掉了下來。

蘇慕染在電梯裏就想好了,見到陳靜好的時候一定要微笑,可陳靜好一哭,她就手足無措起來,鼻子一酸,眼淚也跟着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阿MAY姐料想她們許久不見,肯定有好多話要說,於是決定先回洗浴中心去。臨走的時候,她悄悄地囑咐蘇慕染,無論如何也要讓陳靜好吃些東西。

陳靜好得的是乳腺癌,才拿到化驗結果的時候,她簡直如同五雷轟頂,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她猶豫了很久,才決定把病情告訴男友,可那個男人不僅趁她不在的時候玩消失,還把她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錢也一併捲走了。陳靜好大受打擊,整天恍恍惚惚,差一點就想不開,若不是阿MAY姐機敏,看出她的反常,叫人盯着她,後果將不堪設想。

後來,在洗浴中心姐妹們的勸說下,陳靜好的情緒慢慢地穩定了,她也終於明白,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乳fang沒了還可以再造,至於那個男人,根本不值得她這樣尋死覓活。

阿MAY姐親自帶她來醫院辦了住院手續,還幫她墊付了醫藥費,及早安排了手術。由於術前要做化療,陳靜好相繼出現了厭食、噁心、嘔吐的癥狀,阿MAY姐挖空心思給她燉的營養品基本上是“怎麼拿來的,還得怎麼拿回去”。

醫生說她這樣下去不行,所以,阿MAY姐每天必往醫院裏跑,親眼盯着她把把營養補品吃下去才肯罷休。今天她來,本意是想來當監督員的,但是想到蘇慕染和陳靜好難得一見,便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她。

蘇慕染原本對阿MAY姐的印象不太好,但是看到她這樣熱心地幫助陳靜好,對她也有所改觀,於是,便十分認真地去完成阿MAY姐臨時交待的任務。

陳靜好在蘇慕染的堅持下,強忍着不適感吃了一小碗粥,還不到三分鐘就全都吐了出來,蘇慕染又趕緊去收拾殘局。

忙完了,她還想再呆一會兒,結果被來查房的護士給趕了出去,理由是她感冒了,病人近期要做手術,被傳染就不好了。

蘇慕染在陳靜好那兒忙了一個上午,出了一身的汗,熱度已經退了下來,只是感冒的癥狀越來越明顯。她想自己回家吃些感冒藥,醫生卻說,還需要住院觀察一天才可以走。

阿MAY姐拎着水果來進來的時候,蘇慕染正在算帳。她把藥費、檢查費、床位費、水電等開銷加在一起,得出來的數字簡直讓她鬱悶到了頂點。三百七十九塊六毛八,也就是說,她在外面凍了一天才賺到的600塊錢,走出醫院也就所剩無幾了。

阿MAY姐看着她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蘇慕染歪過頭,看見阿MAY姐站在門口,也露出一臉難得的笑容,親切地喊了她一聲:“阿MAY姐。”

“幹嘛呢?”

“一個人傻坐着唄。”

阿MAY姐半開玩笑地說:“是夠傻的。你說你,自己明明就是個病人,硬是不吭聲,還跑上去照顧靜好,真要有個好歹,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蘇慕染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是感冒發個燒,哪有那麼嚴重。倒是靜好,可千萬別被我連累了才是。上午護士這麼一說,我這心裏就擱不開,一直想問問她那邊的情況,可又不敢上去。”

說到陳靜好,蘇慕染總覺得心裏被什麼堵着,沉重極了。她斂了臉上的笑意,想起幾天以後,她的一側乳fang將被切除,總有一些惋惜:“阿MAY姐,你說這個病為什麼偏偏要靜好給碰上了呢?她還那麼年輕,從手術室里出來,半邊胸就沒了,我都不敢想她怎麼面對以後的日子。”

阿MAY姐也嘆了一口氣:“靜好這邊,我早就跟她溝通過了,她也明白自己要失去什麼,人生不如意十有**,她這個病,想要保命,就得有所放棄。好在像她這種情況,如果三年內不複發,就可以做再造手術,到時候,她就又能恢復自信了。”

蘇慕染從來不覺得通過什麼整形手術、再造手術能讓人恢復自信,再怎麼整,那也不是真實的自己。雖然被掩蓋的天衣無縫,但舊傷口永遠擺在那兒,除非這個人真是沒心沒肺了,才會絲毫不為自己的過去感到介懷。

“通過靜好這個事,我覺得我們也該警惕了。”阿MAY姐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她,又從包里拿出一份從醫院要來的宣傳冊翻了幾頁,“我聽醫生說,現在乳腺的病變越來越趨於低齡化,像是我們,要經常自查,往往一個小小的腫塊,都是潛在的殺手,所以呀,從現在開始,只要一有時間,我們都要站在鏡子面前自己檢查,沒有更好,有了就及時確診,免得小病變大病,得不償失。”

頓了頓,阿MAY姐又正兒八經地嚴肅起來:“回洗浴中心,我得把這個事跟大伙兒普及一下,如果不行,我就親自來......”

蘇慕染正在啃蘋果,聽到阿MAY姐的話,差點兒噴出來。她一直覺得阿MAY姐夠強悍,但她所理解的極限也就是她剛去洗浴中心的時候,她摸着她說的“暴殄天物”那番話,卻從來不知道,她已經“雷厲風行”到了這個地步。

某人被雷的不行,阿MAY姐卻連眼皮也不抬,繼續念叨她的初步計劃。蘇慕染忽然想起自己找工作的事,橫下心來說:“阿MAY姐,我想回洗浴中心......”

阿MAY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問:“你很缺錢?”

蘇慕染點了點頭,頗顯無奈:“我得存學費,還有生活費,之前找了個家教,還可以勉強維持,現在沒了工作,生活都成問題。”

“其實,我並不覺得你能適應那個複雜的環境,我也不認為你是真心實意地想回去,只是被逼到了絕處,為了生存,便怎麼都肯委屈,怎麼都願意將就,對不對?”

一眼被人看穿,蘇慕染也不得不點頭承認。她忐忑地看着阿MAY姐姐抿住的嘴唇,只怕從她的嘴裏說出個不字。

阿MAY姐皺眉思慮了一會兒才說:“我不太贊同你回去。一來是那裏的環境確實不適合你,像是靜好,她別無所長,沒有辦法,但是你,有樣貌有學歷,還沒有流落到要去洗浴中心的地步。其次就是你在那裏不會做長久,我打包票讓你回去,幹不了幾天你撂了挑子,經理那邊我也沒辦法交待。這樣吧,我認識一個朋友,他開了家珠寶行,我可以幫你問問他們那裏要不要招售貨員。”

蘇慕染喜不自禁,差點從床上跳起來:“阿MAY姐,謝謝你。”

阿MAY姐卻說:“不過我事先聲明,他那裏的底薪不高,只有賣出去一件首飾,才能得相應的提成。”

“行,我能幹,保證不給你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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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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