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可是她熬過了,不讓那些有心人如願。
沒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麼,只當她驚着了,因此向來咋咋呼呼的性情變得沉穩,人也顯得聰慧了許多。
夏和若回想着,十年前她也生過一回重病,但沒像這回這般嚴重,卧床十天就好了,倒是一病弄壞了身子,從此天一冷便湯藥不離口,成了個小藥罐子。
多年之後她才曉得她的體弱是人為的,有人在她的湯藥中動手腳,以致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終年病懨懨的。
「幽草,別叨叨念念了,盛碗粥來,我吃就是。」葯補不如食補,她還真有點餓了。
「是的,姑娘。」幽草面上一笑,盛了微溫的甜粥送到自家姑娘面前,不多不少八分滿。
望着打小跟在自己身邊侍候的丫鬟,夏和若心頭微暖,她猶記得母親死後,這丫頭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若不是有幽草,只怕她的日子會更難過,一天也過不下去。
但是想到另一個丫頭,夏和若只覺喝進嘴裏的白玉蓮花粥是苦的,她並未虧待她們,為何兩人會有如此大的差異?
「姑娘,外頭的蓮花節非常熱鬧,我們出去看看吧!好多人等着看蓮花仙子遊街……」
一名蹦蹦跳跳的黃衫女子跳了進來,一張圓盤臉紅通通的,十分有精神的喳呼着。
「香草,小聲點,沒瞧見姑娘正在吃粥嗎?」幽草語氣略帶責備,一邊侍候夏和若用膳。
挨罵的香草很不服氣,氣呼呼的噘着嘴。「人家是為了姑娘着想,老悶在府里會悶出病的。」
「你又不是不曉得這陣子發生了一些事,怎好讓姑娘出門面對那些風言風語。」香草太毛躁了,考慮得不夠周詳。
「有什麼關係,那是別人的錯,又非姑娘她……」反正不是第一回了,還怕人說什麼嘴。
「好了,你還懂得尊卑不?」幽草大喝。
香草是個生性好動的人,話多聒噪,喜歡與人比拼、出風頭,很怕別人瞧不見她,哪有熱鬧往哪鑽,哪裏人最多定能看到她的身影,碎嘴的程度可媲美三姑六婆。
她不像個丫鬟,倒比主子更像個主子,吃得好、穿得好,連像樣的首飾也有三、四樣,出門在外走在主子前面,完全不當自己是個奴婢,有時還會壓自家姑娘一頭。
沒辦法,夏和若的性子太過軟弱了,從無自己的主見,人家說兩句話便「好好好」的點頭,不會說不,說好聽點是脾氣好、善待下人,實際上是人人可欺,看她好說話,都來佔便宜踩個兩下。
不過那是過去的事了,自從大病痊癒,一切都不一樣了,夏和若在漸漸改變中,變得強硬。
「姑娘,您看幽草,她又罵人!她只大奴婢三個月,就總是以姊姊的模樣教訓人。」香草不高興的告狀,以為夏和若會像以往那般好聲好氣的維護她,但是……
「香草,你的確沒了規矩,幽草說你是為了你好,你要謹記在心。」夏和若以綉着菊花的手絹拭嘴,在心裏已放棄香草這個丫鬟。
她不害人,也不會讓人再有機會害她,一次的教訓教會她人心易變,她一味地對人好只會讓人得寸進尺。
有誰比她更了解自己的飲食起居、生活習性呢?唯有信任的身邊人對她知之甚詳。
這是一把利劍,在她最不設防的時候刺向她的胸口。
「姑娘……」香草還想反駁,找回面子。
「夠了,別再說了。這些時日確實快悶壞了,我想出府透透氣,你先去準備。」該面對的事還是得面對,不能再逃避,重生前的她便是因為畏畏縮縮,才讓人有機可趁。
香草只能不情不願地退下。
「姑娘,您承受得住嗎?」幽草一臉憂色。
瘦得小臉只剩巴掌大的夏和若嫣然一笑。「不打緊,再大的風雨也會過去,我總不能老讓娘擔心。」
夏府中也就娘在意她,兩個兄長在嫂嫂進門后已和她漸行漸遠,不再是事事依着她的傻哥哥。
「是的,姑娘。」幽草還是不放心地蹙着眉頭。
「把我新釀的那罈子酒帶上,我們到酒樓看看,也許能把酒賣掉。」她必須強大起來,不讓人看輕。
夏和若醒來后一直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無法確認自己是真的重生還是作了一場荒謬大戲,夢中學得的釀酒方法是確有其事或自欺欺人。
因此身子一好轉,她立即讓人買了一口大缸、幾十斤純凈糯米,試着用純曲製成的酒面來發酵,以「夏爺爺」教過的方式釀製「東江糯米酒」,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會釀酒。
一開始她不敢太貪心,只釀一種糯米酒,熟成后迫不及待的勾兌,淺嘗了一口,微醺。
如今她打算換種方式,看看新學得的釀酒方式究竟成不成功。
「姑娘要賣酒?」幽草訝異。
「試試唄!能把酒賣掉,我就能攢點私房,日後就算不嫁人也能養活自己。」她打定主意絕不重蹈覆轍。
「姑娘,您不會嫁不出去的……」她只是所遇非人。
「再說吧,不急。」她笑了笑,眼神多了堅毅。
「我的爺呀,您不能再喝了!喝酒傷身,少喝一點,太……老夫人會擔心的。您淺酌即可,別又喝醉了,奴才可扛不動您,您這矜貴身子傷不得……」
一名面白無須、聲音略顯尖銳的年輕男子一開口便連珠炮似的停不下來,喋喋不休,越說越起勁,彷佛要將八輩子的話全說出來,不說他憋着難受。
他站在一旁侍候着,不敢坐下,面上無奈的看着錦衣玉帶的主子,心裏有着沒法說出口的心疼。
「長英呀!你越來越羅嗦了,爺喝口酒你也管,難道要爺整天風流快活才稱你的意?」一雙絕美的丹鳳眼往上一揚,帶着幾分放蕩和邪肆,似笑非笑的勾着嘴。
「爺呀!您別埋汰奴才了,奴才也是為了您好。您春日時喝多了酒,得了風寒,您還記得不?大夫說了少飲為妙,您老是把酒當茶喝,奴才心頭不踏實。」他寧願主子多花點心思在女色上,別二十來歲了還獨身一人,見誰都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