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06.25]
夏夫人一頓,臉上笑意一斂。「她們找你說情?」
婆婆和媳婦是天生的敵人,一提到要放權,掌中饋的夏夫人立即對兩個兒媳心生不悅。當初媒人說得天花亂墜,她太聽信,這才挑上心術不正的兩個兒媳,她們一個個都是攪事精,特別看重府中的家產。
「不是,我是覺得人一閑就容易多口舌,關注不該關注的事,若是忙得連落腳的功夫都沒有,就少了閑話。」夏和若沒言明,實際上卻告了黑狀,有些話不說比說更明白。
夏夫人目光一沉。「的確是閑了點,整天打探我給你準備多少嫁妝。」
親生的和旁人生的豈能一樣,更別提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給再多她也不嫌多,何況她那些私房不給女兒要給誰?孫子是隔輩親,她雖然也疼,但不及養了十幾年的女兒。
至於庶子、庶女,她哪管他們的死活,照公中走,該給多少就給多少,嫌少找自個兒的姨娘去,她不會拿自己的銀兩貼補。
夏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就是給女兒太多嫁妝才引人眼紅,兩個兒媳婦都不甘心小姑搬空了婆婆的私房,因而設計謀奪,偷走了大半嫁妝。
「娘,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夏和若她有點難以啟齒,可神情又那麼堅定,非做不可。
夏夫人一笑,眼含寵溺。「怎麼,想嫁人了?別擔心,娘會留心瞧,給你挑個如意郎君。」
「不是的,娘,我這幾回退親,拿到了可觀的賠償金,我想先挪用一些,看您給不給。」夏和若睜着水亮雙眸,扯着娘親的胳臂,那模樣俏皮又叫人喜到心眼裏,難以拒絕。
「你想做什麼?」夏夫人問。
「娘,我想買下一座酒坊。」能做的事為什麼不做?她要預做防範,不走回頭路。
「酒坊?」夏夫人微訝。
「嗯!我想買下酒坊自己釀酒,日後靠着賣酒賺私房,哪天我嫁人了,那便是我的嫁妝,誰也搶不走。」她憑實力賺錢,誰能說她是糧倉里的碩鼠,專啃娘家的大米。
她沒忘記大嫂在她出嫁那日說過的刻薄話,認為她哄得娘把銀子都給了她,搬空了夏府的家財,哥哥、嫂嫂只能撿她搬不走的剩渣,她是不事生產的肥耗子。
「你在防誰?」心口一抽,夏夫人輕撫女兒的頭。
在自個兒的府中還得偷偷摸摸,怕人瞧見,她還有什麼不明了?女兒在顧及她的為難。
婆婆難為,一碗水要端平。
「娘,您給銀子就好。」夏和若低垂着腦袋,不論人是非。
這世上不乏聰明人,夏和若的不發一言讓夏夫人有所瞭然,她看得出府里的妯娌、姑嫂相處並不融洽,兩個兒媳互相較勁,爭着要攬權,就是擔心丈夫分到的家產比較少。
因為主掌府里銀錢的人是她,所以兩人忍着,不露出難看的貪相,但是她一旦不在了……
夏夫認不自覺地為女兒的將來擔憂,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若是兄嫂靠不住,女兒要依靠誰?
心念一起,她想到女兒口中的酒坊,只是女兒不會釀酒,要座酒坊幹什麼,難道是要找人來釀,再賣酒給錦春酒樓?
「你要多少?」
「娘先給我五千兩,不夠我再開口。」除了酒坊,她還得購買釀酒的原料、器皿和裝酒的大缸。
「好,娘的就是你的,少什麼就跟娘說,以後娘的東西都給你,誰來討都不給。」兒子是嫡,以後會分得夏府的家業,那不是一筆小數目,而女兒最多得到公中兩千兩的嫁妝銀,餘下也只有她這個當娘的能幫襯一些了。
疼女兒的夏夫人沒想過要將私房留給兒子、媳婦甚至是未出世的孫輩,她只想到女兒生性單純需照顧,趁着自己還無病無痛,已經為女況盤算起未來的事。
她取出鑰匙,打開只有母女倆知曉的暗櫃,從中拿起一隻漆黑鑲紅寶石的匣子。匣子一打開,成迭的銀票少說有四、五萬兩,她看了看面額,拿了十張五百兩的銀票,而後把匣子放回暗櫃,上鎖,又另外取了將近五百兩的碎銀給女兒零花。
自個兒的女兒自個兒疼,誰敢說話?
夏和若剛把銀子、銀票往懷中暗袋一放,如蒼蠅聞到臭味似的,大嫂何氏、二嫂劉氏笑呵呵的挽着手到來,看來十分親昵,是一對好得沒話說的妯娌。
「哎呀!妹妹來了,怎麼不喊嫂子一聲?我們也好一起來給娘請安。」何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打量婆婆屋子裏值錢的東西,像前朝的古董、牆上的字畫、几上的花瓶,博古架上的擺設,暗中算着多了什麼、少了什麼。
那些都是長房的,可不能便宜了二房,或讓娘拿去貼補小姑,她得看牢些,這些全都是銀子。
「娘,您不會偷給妹妹您的私房吧?您可不能偏心呀!我們相公也是您的兒子,不能厚此薄彼。」劉氏比較直接,以半開玩笑的語氣套話。她娘家做生意虧了本,她正愁手邊沒銀子。
夏夫人掀掀眼皮先看了做作的大媳婦一眼,再瞅着小里小氣的二媳婦,心裏再次感慨媒人的嘴害人不淺,什麼端莊大方,什麼勤儉持家,分明是鬼話一通。
除了長相尚可,沒扯謊外,其他簡直乏善可陳。
「你們放心,現在屋裏看得見的任何一物,我都不會留給你們,我會帶着陪葬。」她還沒死她們就流露出貪婪嘴臉,等她百年後還能留下什麼?
「什麼!」兩個媳婦大驚,面面相覷。
不知何時,夏和若離開了夏夫人的院落,她臉色委靡,覺得腦袋腫脹,有些抽疼。
大嫂進門兩年,二嫂進門不到半年,以前她還不覺得兩人聒噪,可是在了解了她們的本性后,才知道她們真的話多又吵,而且言不及義,話里套着話,好像在探問什麼,藉著滔滔不絕的問話把人繞暈,不自覺說出她們想知道的事。
她好幾次差點被套出話來,話到舌尖又壓回去,一次又一次應付得很辛苦,簡直快讓腦袋瓜子打結。
看來她還是太天真了,以前沒想過嫂子們的關懷備至是別有用心,讓她們得知她的嫁妝總數,難怪會有四年後的大栽跟頭,與那場令人難堪的流言風波。
她要小心了,一個人將矛頭對準她,她尚能閃避一二,兩個人一起上陣就左支右拙了,她們太能言善道,顯得她像剛破殼的小鴨,完全是瞎聽雷,沒有她插嘴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