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春恩蹙眉苦笑,「我是失憶了,但並不傻,我知道自己從前肯定是個萬人嫌。」說罷,她正色並彎腰一個鞠躬。
這舉動,嚇得蘇翠堤幾乎要跳開。
「對不起。」春恩發自內心地說:「我為從前做的事向你道歉,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接受全新的我。」
此時,不只蘇翠堤,其他人也都是一臉震驚。
「二太太。」春恩繼續道:「你我都是嫁進這個家的人,若能以姊妹相稱,真誠相待,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春姨娘……」
「如果你願意,我們私底下以閨名相稱,這樣親近一些,如何?」她說。
面對如此友善親和的她,蘇翠堤有點不知所措,儘管意外、不解,但性情溫順的蘇翠堤還是回應了她的善意,「既然春姨娘希望如此,那就……」
不等她說完,春恩主動且熱情地牽住她的手。
蘇翠堤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她。
「過去的都過去了。」她眼底綻放着熱情的花朵,笑盈盈地道:「現在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夜深人靜,一道瘦瘦的身影竄進了承明院,然後熟門熟路地朝着還亮晃晃的書齋前去。
「大爺,是我。」說話的是個女子,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進來。」書齋里,霍曉濤正在抽查各分號呈上的帳冊,對於門外女子的聲音,他不陌生,那是蓮心,向陽院的粗使婢女。
蓮心推門,輕移步伐地進了書齋,但不敢靠近他的案桌。
「什麼事?」
站在幾個大步外的她,小心翼翼地道:「大爺,是關於春姨娘……」
聞言,他一頓,終於抬起臉來看着她,「她怎麼了?」
「春姨娘最近常往向陽院走動。」她說。
聞言,他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做什麼?」
「都是帶着小少爺去找二太太跟珠落小姐。」她說。
「噢?」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蓮心是向陽院的粗使丫鬟,他是幾個月前才收買她當眼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隨時向他報告霍碧山院裏的事情。
蓮心今年十六,是盛京人士,家貧,她十二歲就進了霍府做事。
他知道她家有一病母及兩名弟妹,生活困頓,急需救援資助,於是他提供她家裏足夠的生活費,讓她做他的眼線耳目,而她也非常機靈,為他提供了許多消息及線索。
賀春恩過去一年來不曾去過向陽院,霍碧山也始終跟她保持距離,大概是因為求愛不成,賀春恩便將怒氣轉嫁至蘇翠堤及珠落身上,對她們母女倆不甚友善,甚至放任子琮欺凌珠落。
如今她卻多次前往向陽院拜訪蘇翠堤?為的是哪樁?
「她去向陽院都做了些什麼?」他好奇了。
「第一次去,是帶她親手縫製的兩隻布娃娃向珠落小姐賠不是,第二次去,又送了自己縫的絹花頭飾送給二太太跟珠落小姐,第三次,她說想幫肚子越來越大的二太太縫製舒適的孕衣……」
聽到這,他更覺訝異了,不管是他所知道或是殘存記憶中的賀春恩,都不是一個如此心靈手巧又賢慧友善的女人吶,摔了那麼一下,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脈,教她脫胎換骨了嗎?
「除了二太太,她還接觸了誰?」他問。
蓮心微頓,「大爺是指……二爺嗎?」
他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蓮心迎上他凌厲的目光,心抽了一下,忙道:「沒有,春姨娘從沒遇到過二爺,不過二爺知道她近來常去,似乎不甚歡喜。」
「唔。」他神情有點嚴肅,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蓮心恭謹地一欠身,旋身走了出去,並帶上書齋的門。
才出書齋大門,蓮心便看見貞平站在廊下跟她招手,她趕緊走向他,低聲道:「貞平哥,有事嗎?」
「沒什麼。」貞平將手上用油紙包着的幾塊酥餅遞向她,「剛才看你進書齋,我趕緊回房拿這個給你。」
蓮心微怔,疑惑地看着他,「這是?」
「是京城珍味齋的杏花核桃酥餅。」他說:「今兒京城分號的大掌柜帶來的伴手禮,大爺賞我的。」
「原來如此。」蓮心一笑。
貞平定定地望着她,心思一目了然,「你肯定沒吃過來自京城名店的點心吧?」說著,他將用油紙包着的酥餅塞到她手心裏,「拿着。」
雖是借花獻佛,可蓮心知道這東西並非唾手可得,心裏很感激及感動。
「謝謝貞平哥。」她露出甜甜的一笑。
貞平抓抓自己的頸腦杓,羞澀地笑道:「這沒什麼……啊,對了,我前天幫大爺跑腿時,順道去了你家裏一趟,你娘親跟兩個弟妹都安好,你不用擔心。」
蓮心一聽,紅了眼眶,「是嗎?我娘親的病……」
「她好了許多,氣色也紅潤了些。」貞平見她紅着眼眶,心裏一揪,「你放心,我若沒事就去幫你瞧瞧,若有什麼都會立刻告知你的。」
蓮心眼角含淚,滿心感激地道:「貞平哥,真是太感激你了。」
「小事,別放心上。」貞平溫煦一笑,「你快回去吧。」
「嗯。」蓮心點頭,將酥餅牢牢地抓在手中,旋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離去的身影,貞平看傻了,笑痴了。
在他身後不遠處,霍曉濤已打開門並站在那兒,看蓮心走出承明院后,他這才清了一下喉嚨。
聽見聲音,出神的貞平倏地一驚,連忙回頭,「大爺?」
霍曉濤唇角一勾,取笑他,「少男情懷總是詩吶。」
貞平搔搔頭,難為情地傻笑着。
這是霍曉濤將春恩驅至遇月小筑後,第一次踏進這裏,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進這裏,許是他聽到、看到的賀春恩勾起了他的好奇及興趣吧?
深更半夜地,所有人都睡了,但側屋的窗戶卻透出光亮,他思忖了一下,邁開沉穩卻小心的步伐,不驚動任何人地走向側屋。
門半掩着,他自門縫中往裏面一瞧,只見春恩就着燈火,正在一方工作枱前縫製衣服。
那工作枱是塊木板,底下堆砌着磚塊做為桌腳,一個又一個的箱子堆疊在牆邊,有兩個箱子擱在工作枱邊,上蓋打開,裏面似乎存放着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