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投其所好】
三月的洛州,依然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洛州,是除了副都蒲京之外最靠近京城的地方,算是東西南北來往商旅們進京必經之地,早富盛名。
九個月前皇城的一場宮變,太子之位至今虛懸,當時從西方調兵回來救駕的四皇子平王樂正勳,和坐鎮洛州調動各方兵馬不慌不亂行事有度的七皇子襄王樂正宸,自然成了未來太子最熱門的人選。
溫潤如玉,清貴爾雅的襄王樂正宸,今年二十二歲,敏貴妃之子,其舅乃中書令秦士廉。二十歲出宮建府,年少時便有才子之名,吟詩賞花,細談風月,行事低調,不談政事,不爭功績,隨遇而安,要不是九個月前出任洛州刺史不久便巧遇這場意外的宮變,朝中內外不會有人發現他遇事從容淡定、運籌帷幄、行軍調度佈局的本事。
霸氣狂傲,高大俊朗的平王樂正勳,舒貴妃之子,祖父乃尚書僕射,今年二十四歲,只比襄王大兩歲,卻早在多年前便被派往西部擔任西部都護府都督,此次回京救駕有功,被召回京,掌兵部,任侍郎一職,看得出來皇帝有調教拉拔之意。
皇帝前陣子下令,令仆同居宰相之職,中書令乃右丞,尚書僕射乃左丞,這一左一右一文一武的角逐,和未來太子之位的人選可以說是息息相關,枱面上沒人敢說,檯面下卻是各方揣測,連賭盤都上了桌。
不過,這些究竟關他朱仲一個小小陵城縣令何事呢?
那個平王天高皇帝遠,他連他長啥樣都沒見過,可襄王是洛州刺史,他這個小縣令就算沒有天天見,十天半月也要見着一次,對他而言,襄王這位七皇子就是天一樣的存在,半分都得罪不得的那種存在。
月光下,前來縣太爺府上的主簿王剛很殷勤的替他家縣太爺倒了一杯茶,園子裏淡淡的花香配這上等茶香,可謂相得益彰。
「大人有所不知,平王回京任兵部侍郎一職雖不算大事,但平王年已二十四卻至今尚未選妃,卻是近期朝中的大事。」
東旭王朝的皇子和公主們,雖不像其他王朝那樣早早娶妻嫁人,但二十四歲尚未娶妻的皇子,還真是少之又少。
「那又如何?」朱仲端起茶喝了一口。
「大人糊塗了,大人府上不是尚有一位待嫁千金尚未婚配嗎?十八芳華,年紀正好,不大不小,何況命格奇貴……」
朱仲聞言,輕咳了起來,似乎想藉由咳聲來掩去方才王剛的那句話,「王剛,這句話以後別再說了。不過就是些江湖術士隨便說說討人歡心賺點錢的話,你怎麼當真了?我看你才糊塗了呢。」
王剛跟在朱仲身邊至少有十年了,或多或少聽過關於朱縣令之女朱延舞的大小事,這丫頭兒時也常在他面前兜兜轉轉,甚是清新可人,他無兒無女,也是把這丫頭放在心尖上的。
「大人,前太子逼宮叛變,二皇子又被驅逐東北,三皇子早夭,如今最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就是四皇子平王了,雖說七皇子襄王的聲望也不小,但皇上喜歡立嫡立長,在平分秋色之下,平王定是勝出。」
朱仲又喝了一口茶,喝完,讓王剛又替他斟上一杯,才道:「我家延舞是個野的,咱們家又是個小門小戶,進皇族之門做什麼?王妃之位豈是她能坐得?再說,其實我們家丫頭打小便已有婚約……」
「那婚約……能作數嗎?」如果朱仲不提,連他這個最親近朱家的人都快要忘了這檔事了。
朱仲嘆了一口氣,「至少得等到丫頭二十歲,若還是沒有對方的消息再另行議婚吧。」
說起朱延舞打小定下的那婚約,是之前朱仲的父親還在世時和他的好朋友元氏一起定下的,約好兩方的長孫女和長孫長大后互結連理,婚確實是定下了,可就在丫頭五歲那一年,元家不知得罪了何方權貴,一夜之間竟整家被滅了口,偏元氏長孫的屍首始終沒有找到,朱家派人尋找多年依然杳無音訊,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現在有大好機會等着,也未免可惜。」
「有什麼好可惜的?與其進皇家當人家妾,還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懂得愛她疼她的男人,那才是一生榮華。」
他從來都未曾想高攀這些皇子,說到底,皇家的水太深,豈是他們這些小小官員可以摸得了的?何況延舞愛玩,嬌俏又高傲,當妾那種伏低做小的事她哪做得了?更別提那些個鬥來鬥去的心機城府,直率的她又怎能應付得來?
「大小姐有大人寵着,因此好動活潑些,但畢竟打小大人也是請人教着的,也算是個名門閨秀,再說……」王剛把聲音壓得更低,「就算進平王府當個妾,來日新皇登基,不管是側妃或妾室,不過就是等級不同罷了,都是皇上的妃子,這和一般的妾又豈能相提並論,大人說是吧?」
朱仲皺了皺眉,瞪了王剛一眼,「此話以後可切莫再說,當今皇上龍體安康,胡亂說話,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
王剛摸摸脖子呵呵兩聲,「這些小的當然知道,只是怕大人一時沒想明白,所以偷偷多嘴了一句。」
朱仲不耐地揮了揮手,「王剛,我家這丫頭之前落水昏迷,差點就醒不過來了,如今我只希望她一直可以這麼快樂平安,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女兒的命好不容易才在鬼門關前要了回來,他這個當爹的豈能不好好愛惜?
「是。小的明白。只是覺得可惜。」
「明白就好,天威不可測,很多事看似吃虧了,或許最後是替自己揀回了一條命也未可知,你就把這心思收起來吧,有這份心思琢磨這個連邊都摸不着的東西,還不如想想該怎麼修堤治水,你能想出個法兒獻給襄王,未來大好前程定等着你呢。」
王剛苦笑着,「大人說笑了,我也知道襄王近來正苦惱着該如何向皇上獻策呢,可南方水患經年累月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沒能有個正經法子,我這腦袋就算想破洞了,也定是想不出個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