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四章[09.26]

V第十四章[09.26]

蘇棠一時也忘了趕他,細細回味之前群臣跪拜的那一瞬,幾乎難以想像主宰天下的九五之尊……和他長着同一張臉。

難怪當日在文極殿,只有她一人是面見太后,皇上恐怕是有意迴避她的。

醉酒後的方重衣性情大變,再加之光線朦朧,沒了平日的凌厲感,蘇棠心底的防備放鬆,鬼使神差就問出口:「既然你們是孿生子,為什麼世子沒有當皇上啊?」

他遲鈍地抬起頭,迷離的眸子閃了閃,慢慢道:「登基那天我睡過頭了。」

「……」

這什麼胡言亂語?!

蘇棠覺得自己太傻,跟一個酩酊大醉的人說話,不是對牛彈琴嗎?

「對了。」她腦海里火光一閃,「考待詔時在試場出現的皇上,難不成是你?」

醉意深重的他下意識點了點頭。

蘇棠頓時醒悟,難怪跟當初簽賣身契一樣,剝削壓榨如此熟練!

她壓下心頭怒火,盯着地上的菱格地磚,冷靜道:「這麼晚了,我想休息,再說一個姑娘家的屋子,總不好讓人隨意出入……世子爺一言九鼎,既然說不會欺負我了,那就還是離開吧。」

房間裏靜默如水,燭光將一高一低兩道影子映在牆壁上,彼此都紋絲不動,彷彿無聲的對峙。

抵在她肩膀上的手一點一點卸了力氣,良久才完全鬆開,微啞的嗓音輕輕「嗯」了一聲。

夜寂無人,聲音透出幾分寂寥。

不知是不是蘇棠的錯覺,方重衣的氣息不太穩,不像是醉酒的緣故,帶了點虛弱。

「那我走了,你……」

方重衣說到這,莫名其妙就卡殼了,像是喝斷片忘了詞,眸子裏也霧氣朦朧的。他晃晃悠悠推開門,踏上走廊,一路東倒西歪地離開。

蘇棠長舒一口氣,趁人出去了,趕緊輕手輕腳把門關上,沒帶出一點聲音。

大門落鎖的一瞬間,搖搖欲墜的方重衣猛地撐住牆,喉間一陣腥甜,咳出口血來。

胸口彷彿淤積了無數細小而鋒利的石子,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小刀細細密密割過,紊亂的氣息在體內胡亂衝撞,四肢百骸卻是僵冷的,幾乎要沒了知覺。

方重衣不知自己撐不撐的過今晚,但有一點他是知道的,他不想走。

倚着牆的身子慢慢滑下去,靠坐在地上。

蘇棠貓着步子回茶室,拿撐桿把天窗關上了,又仔細檢查每道窗戶的鎖是否扣好,才安心地去沐浴更衣。

浴房早就備好了熱水,寢衣澡具等也一應俱全,還很有情調地備了些木樨花花瓣,灑在浴池中沒一會兒就馨香似溢。

一池水光緩緩流淌,暖人心神,她懶懶趴在池邊,幾乎小睡過去,直到腹中咕咕作響,飢餓感屢屢來襲。唐音送的點心沒吃幾口,加上熱水泡太久了,竟覺得餓的發慌。

她隨意披上寢衣,出了浴房,披頭散髮去茶室找吃的。那盤點心還好端端放在茶几上,她走過去,想也沒想就抓起一塊紫米糕,到手的觸感卻不像點心,無骨的、軟綿綿毛刺刺的,定睛一看哪是紫米糕啊,一隻花斑點的大昆蟲,觸角長到天際,帶毛的腿還在拚命蠕動。

「啊——!」

蘇棠跳起來把它甩出去,偏偏那玩意兒還會飛,呼扇着抖開鞘翅在空中橫衝直撞,時不時向她撞來,還發出滲人的「嚶嚶」聲。

她嚇得眼淚亂飛,抱頭鼠竄,趁它沒在門邊轉悠撒腿就往外逃,結果還沒邁出房門,就撞一個人胸口上。

那人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慢悠悠步入茶室,袖子一揮,抓住了在空中亂晃的昆蟲。

「一隻天牛而已,沒事。」

說著,便打開窗戶,迎着夜風將它扔了出去。

處變不驚的身姿此時在蘇棠眼裏,簡直可以擔上「頂天立地」四個字,甚至忘記一件事,他怎麼又神不知鬼不覺出現了?

「世子大人從小養尊處優的,居然還認識天牛……」蘇棠拍了拍胸口給自己定神,不忘偷瞧他一眼。

「養尊處優,早就死了。」

燈光昏暗,修長背影安靜地立在陰影里,平淡的聲音幾乎令人心驚。

蘇棠聽得一愣。

見方重衣轉身回來,她才醒悟,後退半步結巴道:「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她這才想起剛剛客廳傳來破門聲,想必是聽見自己的呼喊才衝進來的,既然如此,這人豈不是一直守在門外?

方重衣垂眸不言,面色如一潭死水,看不出情緒,平日的不可一世、輕狂桀驁統統不見了,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她面前,不動,不說話,像一尊木偶。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這樣的方重衣太詭異了,令她心中惴惴不安,也沒忍心再強行趕人走。

他目光微動,看那碟點心被打翻在地,糖糕粉末撒得到處都是,緩慢地啟唇:「還餓么?」

蘇棠見他目光落在地面上,又看一地的碎糕點,才知道他的腦迴路到底怎麼來的。

「有點吧。」

她覺得今晚的方重衣太反常,只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其實那陣飢餓感剛剛已經被嚇回去了。

方重衣點點頭,逕自往茶室角落那扇小門走。裏邊是一間格局精巧的廚房,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有砂鍋湯勺,油鹽醬醋也不缺。但因為船上的佈局所限,加上要防火防煙,沒修大灶台,只放了燃炭火的小火爐,本意就是用來溫一溫糕點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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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畫娘人財兩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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