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正好有訊息傳過來,並不是工作上的,她那長年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要是被她的同事看到,肯定會被嚇到,以為她鬼上身。
禾蘇摟着女人散場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正式套裝,筆挺地坐在等候區,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沈自瑤。
當然,更主要的一點是,因為她一直在盯着自己,想不發現都難。
沈自瑤沒有移動半步,只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禾蘇愣了半晌,放開了搭在女伴肩上的手,走向了沈自瑤。
在散場和進場的兩批人潮交匯的地方,他們顯露出了獨特的默契。
「室長,這麼巧,你也來看電影啊?」禾蘇笑了下。
還是那樣謙虛有禮的標準笑容,但沈自瑤可不會再被這張臉欺騙了。
她掃了眼站在原地等着禾蘇的那個漂亮女人,問他:「不讓你的女伴過來嗎?我可能要說很久。」
禾蘇對那女人擺了擺手,對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又擺了一下手,笑盈盈的,而那女人則生氣地嘟起了嘴,一跺腳就走了。
「我讓她先回去了,現在我們可以說很久了。」禾蘇說。
沈自瑤脫口問了句:「你女朋友?」
「普通朋友。」蘇禾笑,「怎麼,公司不會連個人交友問題都要干涉吧?還到了尾隨的地步,也太可怕了。」
「上班時間,你在和朋友看電影,我有理由懷疑,這些天來你一直都是這樣在混日子,自然有權干涉。」沈自瑤毫不示弱。
蘇禾挑眉,「室長怎麼知道人家不是客戶?拉客戶總要交際應酬。」
「那我就明說了吧,我做這行八年,誰是認真的誰是在打發時間我還是分得出來的。不過其實打發時間也無所謂,畢竟是你個人的事。」沈自瑤看着他,「但如果你並沒有想靠這行吃飯,就不要打着勤學好問的幌子,佔用其他同事的時間。」
「室長,你這樣貿然地對我下了定論,不會太武斷了些?」禾蘇抱着肩膀,歪頭看她。
「如果我說的不對,還請指正。」
「你說的全對。」禾蘇承認得痛快,倒教沈自瑤有些意外。他很乾脆地否認了自己之前裝出的努力,大方承認,「我的確沒打算靠這行吃飯,所以即使我的業績是零也餓不死。不過你放心,表面上該應付的我還是會去應付,不會讓你為難。也就是說,你能不能也別讓我為難,睜一眼閉一眼,大家和平相處不好嗎?」
「我沒跟你和平相處嗎?」沈自瑤問。
「你一直在找我麻煩。」禾蘇靠近她,對着她的圓眼笑了笑,「即使我跑出來,你還是追過來找我的麻煩,這就真的有點煩人了,室長。」
沈自瑤直直地瞪着他,輕聲哼了聲,「現在跟我回公司寫檢討報告。」
禾蘇以為自己聽錯了,是人聲吵雜他聽錯了吧,一定是的,「你說什麼?」
「寫檢討報告,再被發現懈怠工作就依曠職處理,一個月滿五次我有權開除你。」
禾蘇忍不住了,這次笑出來純粹是氣,「不是,你是不是沒聽懂我的意思?就算我是懈怠工作,怎麼不見你對別人這樣?」
「因為你想要和平相處啊。沒讀過戰爭史嗎?這世上哪有白來的和平。」沈自瑤沒有一點自滿的意思,但那張臉在禾蘇看來就是那麼地欠揍。
這可不好,他竟然想要揍一個女人了。
「既然這麼瞧不起這份工作,被開除應該也無所謂了。回不回去,你自己決定。」
最後,大家都很意外,為什麼室長出去辦事,會和禾蘇一起回來。之後那幾天,禾蘇沒再出去跑外勤。
夜晚是酒吧最熱鬧的時間,白天在辦公室埋頭工作的沈自瑤,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這間叫做TF的酒吧。
她不是常客,她是常駐的表演者。
沈自瑤在昏暗的燈光下搖擺的男女間穿過,她的朋友們已經在等着她,遠遠見到便舉着杯子對她揮手。
她笑了出來,十分開朗的那種。平時穿的正式套裝好好地擺放進衣櫃裏,她穿着一件寬大的印花T恤,破洞牛仔短褲,長發披散,妝容精緻而狂野。
他們樂團的老大指了指舞台,現在台上唱歌的人已經快要結束,下一個就該輪到他們樂團,她慶幸自己來的正是時候。
「小瑤,你每天都準時的教人害怕,是害怕你趕不上的那種害怕。」樂團的貝斯手尋她開心。
她推了他一下,「行了,傳給我的訊息里說的事是真的?今天忽然說要換歌,是不是要提前練一下,就你那個水準,待會可別凸槌。」
「誰凸槌?我們都一起多少年了還用練習?是你沒信心吧!」
「我的信心都讓你吃了。」
兩人鬥着嘴,那邊老大叫他們準備上台了。
沈自瑤臉上帶着興奮,那個舞台讓她心癢難耐。
她知道自己算是個年輕人,也知道自己是年輕人里的異類。很多人都覺得她生活無趣,而她並沒有義務跟那些人交待什麼。
她很安逸於那種無趣,因為她知道,無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而還有另一部分,在這裏。
音樂響起,她的手碰到熟悉的鍵盤,整個人如同煥發出新生命的植物,整個身體蠢蠢欲動。
酒吧的氣氛一下HIGH了起來,她看着主唱的背影,看着對他們舉起雙手熱舞的人群。她的手興奮地劃過鍵盤,她知道這裏才是她真正的位置。
而舞台之下,舞池的後方,靠近吧枱的地方,人相對較少。
有個男人手裏的酒杯落在地上,摔了粉碎,而他渾然不覺,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穿過人群,鎖在了舞台上那支樂團最後方的位置。
真虧他眼力好,那麼遠的地方都能看得到。是因為那盞燈吧,因為她的身上剛好投射着一盞聚光燈。
「禾蘇,你幹嘛?」有人撞了他一下,他回神。
「我怎麼了?」
「你酒杯掉地上了!」
他這才發現腳下全是碎玻璃,但也就是隨便地看了一眼,根本沒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