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毒醫前輩良苦用心
老毒醫說完話嘖了兩聲,施施然端着微胖的身子離開了。
紀恕目送他離開屋子,掩了門。
外面很黑,空氣里浮動着若有若無的草藥香氣。
儘管崖高天晚,四十七個日日夜夜,他們回來了!
采來的四種藥草分裝在四個袋裏,已經送去了毒醫前輩那裏。
前輩就是前輩,裝藥草的袋子是老毒醫提前備好的,便於回到谷里及時處理。
他這會兒已經完全清醒,回想着方才的夢和老毒醫的話。
他想,多半是當初逐浪山上那匹狼給了他巨大的心理陰影,刻在了腦海里,以至於精神猝然放鬆,形成了夢。
翌日。
紀恕睡了個飽,金烏踩着火輪升上了頭頂他才伸個懶腰從床塌上爬了起來。
洗把臉,出了屋,恰好看到蘇豆蔻、阿寧與雲桑正從谷那邊一片掩映的臘梅樹後轉出身影,朝這邊走。
蘇豆蔻晃着頭,以一種極不願回憶的表情對二人道:“唉,別提了,那匹狼又餓又疲,可還是極有耐心的綴着我們,實在是難纏的很!”
“你和恕哥哥一定懼怕吧?”阿寧緊張地問。
“倒也不怕,”蘇豆蔻挎着籃子的手抬了抬,“就是有些想不通它為何如此執着。”
“為何?”阿寧追問。
“後來才知道那狼也受了極重的傷,它的目標居然也是逐浪山陽的靈虛草。”
“真的?”阿寧睜大充滿疑問的眼睛,“它怎麼受的傷?”
豆蔻輕笑了一聲:“你啊!別急。”她好笑道,“它怎麼受的傷我還真是不知道,不過,據我們觀察來看,應該是與同類爭鬥受的傷吧,脖子和前腿上有被撕咬造成的口子。我聽說,狼群之中勢均力敵者也常常為了爭狼王之位而纏鬥,彼時都獠牙相向,毫不遲疑。”
“那它得到靈虛草了?”
豆蔻收了笑容,“當時我們體力有限,並沒有在意它,直到我們發現了一株靈虛草。那株靈虛草真的是美極了!生在亂石之中,與其它雜草叢生在一起,可我們一眼看到了它,只有它,全部四枚葉片綠得就像上好的翡翠,上面滾着晶瑩的露珠。一時間,我們甚至忘了疲勞和飢餓,紀滅明狂喜之下就要去採摘,可那隻狼突然就撲了上來,低低咆哮着盯着滅明伸出的手。紀滅明手指向前一探,它就齜牙示威,紀滅明手指一縮,它就撲向靈虛草。這樣我們怎能還不明白它的意思?可是這草藥對我們也很重要啊,好不容易找到一棵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棄……”
蘇豆蔻停頓了一下,胸口起伏明顯劇烈起來,不用說,下面的情形她們想一想都明白了。
少不了人與狼之間的劍拔弩張和爭奪的驚心動魄。
一會兒之後蘇豆蔻緩了一口氣道:“最後,我們給了它兩枚葉片……而我們也足夠幸運,”她臉上重新浮上來一抹笑容,“在那之後,我們又極力搜尋之下,終於在另一處得到了第二棵。”
聽及此,阿寧與雲桑也悄悄舒了一口氣。
蘇豆蔻一邊走一邊為她們講入山採藥過程中的種種見聞,聽得二人時而血脈蒸騰,時而頭皮發麻,時而驚呼不可思議,時而心疼地唉聲嘆氣。
紀恕和蘇豆蔻二人就是這樣冒着未知的生命危險過了四十七日。
“這還真是奇了。”雲桑接過話來,“我聽說過山裡野獸們受傷之後會自行尋找草藥嚼碎了咽下,自行療傷,卻不曾親眼見過,怪老頭曾去過逐浪山和雲息山脈——你們兩個別看我,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雲桑向二人解釋:“這件事我也是剛剛知道。司幽山存在多少年來一直人跡罕至,爺爺他有意無意提過年輕時偶然去過逐浪山和息雲山脈,不然我哪能知道司幽蟲的事情?”
“前輩這是什麼意思?”阿寧停下腳步,“他明明知道山中危險至極,難道恕哥哥就這麼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三人正說話間,豈料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聲音的主人顯然就是老毒醫本人。
“靈虛草、朱雀麻、沸冬子、苓葯花蕊,就是解‘六親不認’之毒的必備藥材,一味不能少。”老毒醫背着手,像是剛剛巡視完領地的地主爺,“那小子不親自去採回來,難道要老夫去么?再說,就他那身體底子不經過一番嚴酷錘鍊又怎能經受住解藥的洗劫?”
蘇豆蔻適時道:“原來毒醫前輩有這樣的良苦用心。”
“你這個女娃子倒讓人刮目相看。”他認認真真上下打量了蘇豆蔻半晌,“入山那樣的苦也吃得,跟那小子也算相配。”
老毒醫又走了幾步,抬頭看到紀恕正朝這邊看過來,遂揚聲對他道:“你小子眼光不錯,福氣不淺。這兩日就是你的享福日,大可好吃好睡虛度時光。好時光就是用來虛度的,哈哈。”
紀恕笑了笑,他確實起得夠晚,睡得夠香。
老毒醫嘴裏嘟嘟囔囔:“兩日後夠你受的嘍。”
說完再也不理人,徑直走了。
紀恕轉了一圈,吃了一些東西,唯獨不見師兄,問了雲桑,得知師兄一早就去了老毒醫那裏。
看來,師兄做老毒醫的助手很是盡職盡責。
很快過了兩日。
第三日一早,紀恕醒來的時候紀默也在,看樣子正在等他。
今天是老毒醫正式為紀恕解毒的日子。
等紀恕洗漱完畢簡單用過早食,半個時辰之後紀默為他端來一碗藍幽幽的葯汁。
藍色幽然,看起來對人很不友好。
但既然要解毒,紀恕自然做好了吃苦受罪的準備。
但當他端起碗想要一鼓作氣幹了這碗葯時,一股無論如何都忽略不了的氣味刁鑽地鑽進了鼻孔。
滿碗的腥膻之氣夾雜着澀苦。
“嘔——”
紀恕頓時雙目含淚,胃腸翻湧。
“師兄,能不能不喝?”
“不能。”紀默淡然拒絕道,“你需要一口氣喝完。”
紀恕:“……”
他憤憤地想:“看來這葯勢必要奪人性命!”
……罷了,他閉了眼睛,堵了鼻子。
大不了咽不下硬咽,咽下去再吐出來。
豪邁地端起葯,一口氣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