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戲28

經楊經理安排，曉光第一個月在質檢車間上班，他熱情高漲，心裏異常渴望在這陌生的環境中打拚出自己的未來，儘管環境在他看來不是那麼盡如人意。

說是質檢車間，實際就是一張爛桌子，兩個老女人。女人一個姓張，一個姓王，兩個都是四川人，再加上曉光張姐、王姐的稱呼，家鄉長家鄉短地套近乎，很快就和老女人們談笑風生，打成一片。上班的第三天，曉光就纏着車間主任張姐給講解質檢指標。每次張姐說到重要的技術指標，比如坯布的疵點判斷，美國四分制、中國國標等技術時，曉光都拿出筆記本認真記錄，並把每樣的疵點坯布剪成小塊，貼在筆記本上。兩個老女人打小都生活在別人崇高的陰影里，沒想到今天翻身農奴成教書匠，心裏的滿足感被曉光的虛心求教激發得淋漓盡致，再加上曉光只是實習，不會搶自己的飯碗，因此就少了技術打工者留一手的心態，索性就竹筒倒豆子，窮盡畢生所會。教無所教時，恨不得把自己家常小炒也教給曉光充數。

曉光學得主動，學得快樂，上班也就幹勁十足。每天一大早上班，一大晚下班，打掃工作室，端茶遞水也就成了份內之事。周六下午，臨近下班。廠里來了一批坯布，一個瘦竹棍的男人做賊式地把四周掃視了一遍，貼在張主任耳邊密語，張主任不斷地點頭，並不斷向曉光投來戒備的眼光。

“徒弟，這是遠宏坯布廠的何總，你去辦公室領袋茶葉。給何總泡杯茶”張姐和顏悅色地說。

曉光似有領悟，點了點頭，飛速地向辦公室跑去。

“慢點，別急，等20分鐘再來”張主任在背後叮囑。

曉光很疑惑張主任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她和何總究竟有什麼瓜葛，但他知道張姐是得罪不得的，他知道張姐的笑臉是可以隨時可以變臉的。

曉光一個人在車間閑逛，儘管耳聞廠里一直虧損，但他發現到廠里來的這段時間內，眼前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他走到成品車間門口，正準備往裏走時，一個戴眼鏡的，頭髮有點少的中年男子叫住了他。

“你幹什麼的？”

曉光停下來，大腦高速運轉的結果就是據實回答：“張主任叫我拿茶葉。”

“你腦子進水了？茶葉是到成品車間來拿？”中年男子一幅鄙夷的樣子。

曉光忍住氣，“我才來，還不熟悉。但請你注意你的用詞。”

“用詞？這車間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嗎？我說你腦子進水了，是對你客氣了，你知道不？”中年男子擠眉弄眼地說。

曉光轉身離開，中年男子在背後抱怨：“這***什麼廠，白痴都能來。”

曉光停住了，想發作，忽然回想到楊經理的提醒，就加快腳步，向廠行政部走去。

磨蹭了快半個小時，曉光拿着茶回到了質檢車間，何總早已不知去向，張主任拿過茶葉什麼也沒說，轉身看了看錶，“啊，快下班了。徒弟啊，今天我和小王有事就先走了。”

曉光向急匆匆遠去的兩個老女人揮手，剛才無端的挨罵，肚子裏的氣還沒散去，便將所有怨氣，發泄在一旁的坯布。坯布散落一地，曉光慢慢地撿起，發現布的光澤度很好，他挪了一捆在驗布桌上，攤開看了看，憑藉這些天的學習，他知道這些布都是好布。

曉光心裏納悶“這張主任也真是的，這麼好的布為什麼要把我支開？”

他把布放回了原處，發現旁邊還有很多打着“遠宏坯布”字樣的布包，他順手撥開了一捆，發黃、水漬、散着霉氣的坯布靜靜地展現在曉光的眼前，曉光急速地翻動着，驚詫的同時又打開了好幾包布，都是次品。曉光明白了張主任支開他的原因！這是廠里的經銷布，坯布質量直接影響着廠裏面成品布的質量，這樣的坯布染色是要出問題的！

曉光迅速地把包恢復原樣，他明白，要呆下去，現在不是出頭時。

忽然，曉光聽到了一陣鐵門撞擊聲，曉光爬在坯布堆往外望去，成品車間門口，一個黑影正費力地抱着一捆布，向牆邊走去。

一聲口哨聲，牆頭上出現一個人影，下面的黑影迅速地把布扔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