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郁竹軒
“幸得是趕上了。”繹心如釋重負,原本沒走官道,刻意抄的小路就是為了能早些入城,誰知路上遇到那位叫雲樓的公子耽擱了些時間,好在,最終也沒真影響什麼。
慕容矜神色淡淡,視線落在手中的書冊上頭也沒抬,“秦叔可說過,讓我們去何處匯合?”
繹心微微皺眉,“未曾,秦先生只說,屆時會親自前來迎接小姐,可如今這個時辰了,竟也沒見人,難不成是因為什麼事情臨時改了計劃?”
“不會,秦叔辦事妥帖,既說了會來,便一定會出現。讓辭鏡往城西駛吧,如果沒猜錯的話,不過多時便能和秦叔的人遇上。”慕容矜說完,便垂眸看書不再開口了。
果然,半盞茶的時間不到,馬車便停了下來,腳步聲響起,隨即一道洪厚的聲音緊跟着傳了過來,“府中出了點差池,秦昱來晚了,還請小姐恕罪。”
慕容矜:“秦叔這話就見外了,先走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是。”秦昱點頭,翻身上馬領着慕容矜的馬車緩緩向前走去。
一路向西而行,逐漸遠離鬧市,進入了一片住宅區域,睢安城靠東面住的是皇親大臣,西邊則是普通富貴人家,慕容矜這座位於西邊靠里的宅院,無疑最為合適她的身份。
“小姐。”秦昱立在一旁,等慕容矜下車之後走到她身前半步為她引路,“這宅子比較安靜,裏面的歸置也比較合心,只是有些小了。
時間太倉促,我尋了幾日也就找到這麼個還算入眼的,只能先買了下來,小姐看看合不合適,不行的話我再出去打聽。”
他和慕容矜本是一路過來的,但前些日子經過陽城時遇上了一個病人,慕容矜留下為那人醫治,他便先趕過來打點,只是沒想到,這邊還沒料理妥當,慕容矜就已經到了。
“不必麻煩了,小一些也無妨,況且,我們這幾個人住這樣的宅子也綽綽有餘了。”慕容矜緩步跟在秦昱身後,看了看宅院正門上掛着的“李府”字樣的牌匾。
秦昱見狀,笑着解釋道,“這宅院之前的主人姓李,是一位秀才,多年抑鬱不得志,去歲的會試名落孫山後愈發心灰意冷,前不久突然想通透了,就想着把宅子賣了回老家那邊另謀路子。
不瞞小姐,這地方剛買下來不到五日,這些天都忙着佈置小姐住的院子了,還沒來得及更換牌匾,不若小姐想一個喜歡的,我一會兒讓人換上。”
慕容矜腳步微頓,“就叫,容府吧。”
秦昱一滯,隨即笑着點頭,“還是小姐思慮周全,我一會兒就派人去辦。”
慕容矜笑笑沒接話,跟着他進了門,穿過正堂,逕自走到了宅院靠後的位置,隨即,一片翠竹便映入眼帘。
“小姐這邊走。”秦昱側身,引着一行人往竹林中央的一條小路上走去,片刻之後,掩藏在翠綠中的一所院子便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郁竹軒……”慕容矜抬眸看着院名,似乎有些出神,不及秦昱開口,便迴轉視線淡聲道,“不錯的名字,秦叔,這個住處我很喜歡。”
秦昱輕笑,“小姐喜歡就好,我也是看到這邊有竹林,才把它買下來的。”
屋子裏的佈置和整體風格並無二致,擺件精緻卻並不奢華,無一處不透着雅緻清韻,屋中各處還分別擺放着的幾盆珍貴的蘭花。
“一應用具都已經換過了,小姐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秦昱看了看周遭問。
慕容矜坐到主位上,招呼着秦昱坐下,“不必了,現在就很好,秦叔費心了。”
不等秦昱開口,她又問道,“對了秦叔,那件事,如何了?”
秦昱正了顏色,“接到小姐的信后,今日一早,我便讓人揭了皇榜,也按照小姐交代的說了,三日之後上門看診。
只是……那江少爺怕是不大好了,一個時辰前,江府上的小廝尋了過來,急匆匆的求小姐儘快過去醫治,也正是因為這事,才耽擱了接小姐入城的時間。”
慕容矜聞言面色依舊,接過丫環奉上來的茶飲了一口,“江閣老,似乎並不是這般輕信旁人的性子。”
秦昱嘆道,“到了這個時候,他哪還有精力質疑我們揭皇榜是否真有實學,江小公子的身子已經是強弩之末,他能抓的,也不過是最後一絲希望罷了。”
慕容矜點點頭,“那秦叔今日是如何回復他們的?”
秦昱道,“只說小姐出門未歸,需商議過後才能給出準確答覆。”
“嗯。”慕容矜應了一聲,“讓人去江府說一聲吧,明日巳時過去為江公子看診。”
“是。”秦昱躬身應下,又說了幾句便退了出去。
慕容矜喝完手中的茶,先在自己的院子裏轉了一圈,歸置一下物件的位置,便去小書房看書了,繹心跟在旁邊隨侍,思靈和辭鏡則各自散開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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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清晨有些微冷,樹木一片蕭條,無端給人一種寂寥殘破之感。直至陽光灑在院中,鋪上了一層暖暖的金黃,彷彿才給這個世界帶來了點點生機。
“子言,我想出去晒晒太陽。”屋中躺椅上,一個面色憔悴身形消瘦的男子看着窗外,語氣極輕的開口。
“好,一會兒就帶你出去。”宋銘眼眶微紅,盡量放輕了聲音,“現在外邊還有些冷,等再暖和些的時候就去。”
“嗯,聽你的。”江書錦看向他微微的笑,蒼白的面容下,是一如過往的溫和俊逸。
宋銘心中一陣疼痛,怕惹得他傷神,趕緊轉移話題笑道,“其實,我還是覺得,你叫我‘阿銘’更好聽些。”
“阿銘……”江書錦輕笑,“這個稱呼,似乎是你我年少之時叫着玩的,這些年我常喚的,可是‘銘兄’。
子言這是趁我生病,故意欺負我無力反駁么?”
“怎麼會?”宋銘看着他道,“我只是,有些想念過去的日子罷了。更何況,從我及冠之日起你就天天把子言二字掛在嘴邊,我着實不習慣就是了。”
江書錦垂下眸子嘴角微勾,片刻后微不可查的輕嘆了一聲,“你及冠不過三月,這個表字,旁人能稱呼一輩子,而我卻……趁着如今尚有時間,自然要多喚幾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