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余雲來到三平家門口前,伸出手按了門鈴。

門後傳來噠噠噠的聲音,門開了,肖飛毛絨絨的頭從門后探了出來,“你怎麼才來啊?”

“你小子,現在見到前校長,都不打招呼的嗎?”余雲冷着臉說。

“啊,這樣。”肖飛面無表情地站直在門口,對着余雲敬了一個禮:“前校長好!”

話音剛落,肖飛就聽到了余婆婆的笑聲。他驚訝地看着慢慢走上前來的余婆婆,頓時覺得尷尬。

把余婆婆讓進家后,他悄悄碰了一下余雲的胳膊,“怎麼把余婆婆叫來了啊,今天不是說好給我家大掃除的嗎?怎麼好讓余婆婆幹活啊我?”

“你還真想讓我媽給你幹活啊?”余雲看了一眼肖飛。肖飛慌張地連連擺手。

“她就想過來看看。她早上剛去過醫院,但三平還在睡覺,也不忍心叫三平起床,在門口看了會兒三平后,就出來了,跟看動物一樣。我說要去你家幫忙大掃除,她覺得反正回家也沒事幹,不如來湊個熱鬧,順便,”余雲走到客廳,跟站在書架前、綁着頭巾的路意示了下意,轉過頭對着肖飛繼續說道,“大掃除后,她說她要給我們做酸菜魚吃。”

“這怎麼好意思啊?”話是這麼說,但肖飛的嘴已經咧到了耳根。

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開始大掃除。肖飛起初並沒有這個想法,因為三平住院后沒多久,他就去了外地上大學,家裏經常沒人,也就談不上有多髒了。“最多最多最多……我就抹下灰。”肖飛對路意說。

“這可不行!”路意立刻跳起來反對,“三平除夕前會回來的,我們一定要收拾好,迎接她回來,這可代表她的新生時期,沒有一間煥然一新的屋子,怎麼行?這可不能馬虎哈,肖飛同志。”

“那我不管!你叫多幾個人來幫我!除夕夜那晚你們都要過來吃飯的,你們可逃不了這大掃除!”

“行行行,不用你說我都會叫的。”路意一邊點頭,一邊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余雲的號碼。

余雲看着肖飛拿着手機,低着頭快步走進廁所后關上了門。他慢慢踱到路意旁邊,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路意,路意沒有察覺地仍然拿着雞毛撣子掃着書架的灰。余雲加大力度,又碰了下。

“幹嘛?”路意頭也不回。

“你們家那小子,”余雲朝着廁所方向努了努嘴,“是不是談戀愛了?”

路意猛地回頭,往廁所方向瞅,看到緊閉的廁所門后,又把頭轉了回來,“談戀愛也正常啊,他這種年紀。”

“也對。”余雲點點頭,交叉着雙臂站在一旁看着路意懶懶散散地掃着灰。路意斜了他一眼,“不用干啊?”

“不是讓我洗窗帘嗎?我剛把窗帘拆了,放洗衣機里洗了。現在沒事幹了。”余雲笑着回答。不一會兒,他看着路意,問道,“我和三平在一起了。”

路意拿着雞毛撣子的手停頓了下,接着又恢復了掃灰的動作,“你不說我們都猜出來了。這種事情,也是真的沒辦法。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多了太滿,少了又不成形。”

余雲不說話了,他沉默地站在路意旁,若有所思。

門鈴聲響了,路意回頭看了下門口,又看了下在一旁故作深沉的余雲,沒好氣地說,“余校長,勞煩您去開開門,行不?”

余雲一邊誒誒應着,一邊走去開了門。不一會兒,成小姐的聲音就傳來了,路意抬起手,捋了下頭髮。

當天晚上,他們在三平家開心地吃了一頓晚飯。肖飛看着眼前的熱鬧,心裏想着的卻是還在醫院的三平。

他看着放在一旁的手機,想了想,把它拿在手上后,離開了飯桌和人群,走進了廁所后關上了門,把外面的玩鬧聲也都關在了門外。

撥通了號碼,他忐忑地等待着應答。

“肖飛,您好。”胡醫生接了電話。

“您好啊,胡醫生。”肖飛連忙回答,接着,他穩了穩氣息,“三平具體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胡醫生“哦”了一聲,然後在電話那頭樂呵呵地笑了。

肖飛有點摸不着頭腦,又不好意思打斷,只能等胡醫生笑完。

“真好啊,真好。”胡醫生由衷地感嘆了聲。肖飛覺得奇怪,不自覺地問了下:“什麼真好?”

“有很多人,在等三平回家呢,這真的是太好了。”胡醫生笑着繼續說道,“下星期吧,下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這個星期我想着再跟她聊一下,看一下,做一下全面的檢查。接着,我們就把三平,還給你們啦。”

“三平是一個很頑強的人,她以前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根本沒有看到自己身上的這種特點。我相信啊,終於勇敢面對痛苦、掙脫束縛的她,一定會有更加光明的未來。”

肖飛有點想哭。

余雲、路意和肖飛來到醫院門口的時候,碰到了剛從停車場那邊走過來的森平。雙方都見到了彼此,大家都有點尷尬。

特別是森平。

路意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他對着森平揮了揮手:“這麼巧啊,您今天來是?”

“接三平回家。”森平生硬地回答,末了,他加了一句,“接她回她自己的家。”

余雲、路意和肖飛三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說話,只好跟着大步流星向前走的森平,進了醫院。

三平正在病房裏聽胡醫生說話。她一邊聽着胡醫生臨行的叮囑,一邊忍住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同時一邊還在心裏盤算着待會怎麼好好跟胡醫生道別。

“你要知道,沒有誰能夠簡簡單單活着的,活着就會有問題,有問題就會有痛苦。我們不能躲,能躲一時,躲不了一世,我們要像個真正的人生鬥士,去面對自己的痛苦,去解決自己的問題。”

“而且,你要清楚,你值得被愛,你也要努力去愛。真正的愛可以療愈一切,希望你可以在愛里繼續成長。”胡醫生微笑着對三平說。三平看着笑眯眯的胡醫生,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心底盤伏着——這種情緒沒有辦法用詞語來形容。在這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裏,她撞破了很多事實,也曾經無數次跌入至無邊的黑暗中,她在泥濘中掙扎,爬行,呼吸,起立。有太多次,她都想“不如就這樣算了吧”——不如就這樣算了吧,活着實在太痛苦了——“但如果不活着,那我撐了那麼久是為了什麼?肖飛他們呢?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了?”大腦求救的信號太過微弱,但她抓到了。她就是一位真正的人生鬥士,終於從灼熱的火里,從刺骨的冰中,從無境的荒涼中,從無人應答的虛無中——堂堂正正地為自己而戰鬥。

而從今天開始,她就要離開胡醫生的庇護,再一次獨自一人去面對來自生活的挑戰。而這一次,她無比肯定,即使在這場屬於她自己的戰鬥中,她孤身一人,她卻從不孤單。

“好了,我的女孩。”胡醫生笑着朝不自覺流出了眼淚的三平伸出手——他知道這是喜悅的淚水,這是屬於生命本真的淚水,他無限感慨,“祝你前程似錦。”

三平流着淚,擁抱了胡醫生。

“謝謝您。”

告別了胡醫生,走出了醫院,三平覺得自己又活了一次。“這就是新生的感覺。”她暗暗地在心裏記住了。

回過頭,她卻犯難了——爸爸緊緊拿着她的行李不鬆手,站在那裏,神情堅定,一副一定要親自把三平送回家的架勢;路意、余雲和肖飛則尷尬地站在爸爸身邊。

“不是,易伯父,您放心,這是您的女兒,我們絕對不跟您搶。您不要擺出一副我們是壞人的表情。”路意儼然成了他們仨的代言人。

森平不說話,他看着三平,開口了,“你自己決定吧,我們都有車,你說要誰送你回家。”

三平哭笑不得,“當然是爸爸送我回家啦。”她轉向余雲,“你們先回吧。”

余雲點點頭,看着三平和森平一起走向停車場了,才把視線收回來。

把視線收回來后,他發現路意和肖飛正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他皺了皺眉,轉而對路意說:“你為什麼要把車停那麼遠,你看,我們就沒有競爭力了吧?”

“你想清楚了嗎?”肖飛覺得挺好,但還是免不了擔憂,“她才剛出院啊?你是不是禽獸了點?”

路意爆發出一陣驚天笑聲。余雲無語地看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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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鍋熱咖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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