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不如憐取眼前人。

莫七坐在房中掰着手指頭，自己來這個幻境已經兩天半日了，如果不快點，不僅南辰有危險，菡瑤也很危險，自己還有半日時間，這要如何是好。

莫七揪着自己的頭髮，不如自己先出去，去找那個什麼嬌女櫻，不是說，只要上仙心血澆灌之後開花就能採摘下來么，自己就是個上仙，雖然修為不行，但好在天生仙胎，而且自己正好是少女，摘下來帶出去也很容易。

想了想，至於南辰，出去之後先使個決籠住他，護住他的心脈氣澤，等自己將嬌女櫻採到手，託人送出去給茉姝先給菡瑤醫治，然後在回來慢慢將南辰帶出幻境。

莫七這兩日算是看明白了，想將南辰輕易帶出這幻境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第一，南辰並不信她所說的那些話，全當她在胡謅，第二，夕言對南辰，自己正面，側面，旁敲側擊，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試探過，壓根兒就對南辰沒那個意思，如果非說夕言對南辰的感情是什麼，大概真的是如長姐一般，而且看那個意思，夕言好像還想讓自己留下來跟南辰喜結連理。

莫七抖了兩抖，這要是三年前，怕是自己做夢都會笑醒，不過如今么，莫七輕嘆一口氣，不說這是個幻境，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南辰對自己也沒那個意思，如今自己和南辰的關係還不錯，真的如同“舊友”，如果自己再提什麼喜歡他之類的話，怕是又要再一次弄巧成拙了吧。

莫七站起來甩了甩手，現在不是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自己還是先出去，找到嬌女櫻再說

莫七起身出了房間，向著少陽府大門走去。

南辰今日不知為何，手中握了卷書，在正院中的竹椅上翻看。莫七走出大門，勢必要經過南辰，莫七想了想，南辰會不會問自己出去幹什麼？如何說？說自己回趟家？

果不出所料，莫七經過南辰之時就聽到南辰淡淡道：“三殿下，這是要出去？”

莫七頓住腳步，應了一聲，“我想着家中近日有些事情，須得我回去一趟。”

南辰挑了挑眉，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你前日同我說，這裏乃是個幻境，既然是幻境，你家中能有些什麼事？”

莫七愣了，她有點看不透南辰，前兩日自己同他說這是個幻境他是不信的，如何今日又信了？莫七思索了一陣，道：“我同你說，這裏乃是個幻境，你是不信的，”又想了想道：“實話跟你說罷，我跟你說過，我們送芸熹公主出嫁，返行途中一仙子舊疾複發，我同你一起回青丘給她求葯，她實際上只有三日的時間，若是三日之內不能將聖葯帶回去，她怕是不大好，我已經在這裏留了兩日半，無法說服你跟我出去，那我就只好先自己出去，將那個聖葯尋到帶給她，雖然我想着如果能將你一同帶出最好不過，可是看你現在的樣子，卻並不想出去，但是我卻不能不管她。”

莫七將一切照實說了，反正她也沒指望過南辰會信。

南辰默了一默沒有說話，莫七見他沒什麼反應，抬步向大門走去。

“你可知道，”南辰在她身後道：“如果這裏真是幻境，這裏的一日不過現實中須臾，就算你在這裏呆個兩三年，現世也不過幾個時辰罷了。”

莫七回身看着南辰，皺了皺眉，“南辰，我覺得你……”莫七躊躇道：“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南辰看着莫七，眼中並無任何情緒波瀾，凝着她過了一會，輕笑道：“我只不過是按照你所說的，將道理講給你聽罷了。”

莫七垂下頭，“好罷，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你既然不信我，我留在這裏也沒用，我還是先同你告辭罷。”

南辰沒說話，繼續看着手中的書卷，莫七偷偷看他一眼，見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試探着向大門走去。

這回南辰倒是什麼也沒說，也沒攔她，莫七心中輕嘆一聲，看來南辰果然是不信她的。

莫七出得少陽府大門，走到府外的山林之中，她初入幻境的時候就是落在這裏，那這裏應該就是個陣眼，莫七手中法訣變化，身後騰出九條棕色狸尾，九條狸尾，將莫七身體圍住，一道紫金色的光芒將莫七身體包圍，片刻，莫七消失無蹤，山林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莫七一般。

南辰將手中書卷合上，也嘆了口氣，看來自己也不能再偷得浮生半日閑了，莫七那丫頭，自己如何拿到嬌女櫻？想必是當時也聽到了要拿心頭之血澆灌直到嬌女櫻開，再採摘下來，她那個修為，生采心頭之血如何受得住。

其實南辰在當時莫七突如其來的親他之後，記憶便慢慢涌了回來，當時莫七僵直着走掉，他本想去追，但是頭疼欲裂使他動彈不得，那些現世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湧入腦中，他調息穩脈之後，就將一切都都憶了起來。

莫七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入了魔障墮入幻境，而他的心魔，便是夕言。

當初是他急功近利，急於突破想要位列仙班，取得仙位，早日開山立府，帶夕言離開泰山，所以走火入魔，夕言為了救他，聽信沐靈的欺騙，去萬仞山摘銀雪草，被沐靈一掌打入火澤受萬火焚身之苦，直至魂飛魄散，他都來不及留住她的一絲氣息將她復生，她甚至沒有了再重新轉生的機會，從此天地之間無她一縷芳魂。

而他，當年甚至不能拿沐靈如何，看着沐靈在他面前演戲，哭訴，懺悔，他只覺得心寒和厭惡，厭惡沐靈的殘忍虛偽，也厭惡自己的莽撞無知。

如果自己當初在泰山的時候不要與她那麼親近，不要那麼避着沐靈讓沐靈生恨，如果不是他着急要突破瓶頸。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時光不能回溯，就算他們都是神仙，也無法扭轉神仙的時間。

南辰心中，夕言是他的魔障，是他的執念，也是他不能忘懷的傷痛。

夕言與他，是世間唯一的血親，雖無有血脈關係，但如果當時不是夕言的憐憫，只是小小嬰孩的他，早就變成其他走獸腹中之物。

夕言為他，受盡沐靈的欺辱，卻從不曾對他訴過一絲苦，一點怨。

南辰握了握拳，但是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吧。莫七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就算如何彌補，也已經無法回溯，他們做神仙的，生命太過漫長，確實需要向前看。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與他而言，與其深糾於對夕言的愧疚之中，他更不能忍受的，是再讓莫七在他眼前出什麼事。

南辰站起身來，也向著少陽府大門走去，整個少陽府的院落在他身後慢慢坍塌，鶴童和一眾小仙童紛紛望向南辰的方向，一切寂靜無聲，慢慢隨風消散。

“辰兒……”無聲消散的一切之中，慢慢浮現出夕言的身影。

嫩黃色衣裙隨風輕盪，面容清淺的少女，臉上帶着些落寞笑意，聲音還是那麼柔和婉轉，“辰兒，你要走了么。”

南辰慢慢轉回身。

夕言前走兩步，眼中蓄起一層水霧，“辰兒，你不想同我在一起生活了么。”

南辰望着她，心中閃過一痛。

夕言彷彿看出南辰的猶豫，又向前走了兩步，“辰兒，我們在這裏不好么？出去做什麼呢？”

南辰眼中逐漸顯出疑惑神色。

夕言走近南辰輕輕拉起他的手，“辰兒，外面的世界太過殘酷了，那裏沒有我，你不想我么。”

南辰眼中神色有一瞬間的渙散。

夕言身後已經坍塌掉大半的少陽府停止了坍塌，一點一點重聚起來。

“辰兒，我們回家吧。”夕言挽住南辰的手，慢慢帶着他向少陽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