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波暗涌
依大雲禮制,凡皇子無論嫡庶,出生之時便會被封王號,至於封地,卻並非人人皆有,只有能力表現出眾的皇子才可在弱冠之時領旨受封。
可有一位皇子,論年齡已滿九歲,卻至今無任何封號,他就是皇后嫡出,雲帝十四子,雲朔。
大雲自開國以來,祖宗規矩就是立嫡不立長,雖有皇子成年,然無論秦王、晉王亦或是景王、肅王等,均為庶出,都不具備繼承皇位的資格。
十四皇子雖小,卻是正宮嫡出,若無意外,年滿十歲之後便會被正式冊立為東宮太子。
明日是十四皇子九歲生辰,京中權貴對此都異常關注。
晉王自宮中回府後就一直陰沉着臉,面上不曾露出半絲笑容。
下人們知道他的脾氣,故而沒一個敢靠近,就算是端茶送水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這時一個身着灰甲的年輕人踏門而入,反手關緊門,在離晉王三步之遙時停下了腳步。
“殿下在想些什麼?”
灰影是晉王心腹,也是晉王在心中煩悶時少數幾個敢上前搭話的人。
沒有理會灰影,晉王微微低首,雙眸淡淡望着右手杯中碧綠的茶水,輕聲道:“五弟的慶功宴與十四弟生辰竟要一同辦,父皇這究竟是何意?”
“殿下…”
嗯?
晉王回過神,半側着身子轉頭看了灰影一眼,沒有說話。
“十四皇子已滿九歲,還有一年…便可正式冊立東宮了啊…”
當灰影提到“東宮”二字時,晉王托杯的右手不可察覺地抖了抖。
灰影沒有看到晉王的反應,而是自顧自道:“陛下近年疾病纏身,身體每況愈下,萬一有不可言之事…殿下還要早做打算哪!”
“早做打算?”晉王霍然轉身,杯中茶水因劇烈抖動而灑了一地,“本王需要作何打算?無論十四弟究竟是不是要冊立,這都與本王無關…更何況父皇龍體又豈是你可臆測的?休要胡言亂語!”
被晉王訓斥一通,灰影的臉上不僅未有半點惶恐,反而微微一笑。他太了解面前的這位晉王了,知道其最想要的是什麼。
“前些時日,屬下路過同州,聽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
“檀州地界內,好像有一家農戶公然戕殺了官府的差役。”
“蓄意謀反?”
晉王聞言,面色並未有太大變化,僅僅是隨口問了一句。
“不,是官逼民反。”
……
秦王府中,雲嵐手裏正拿着一隻白玉匣,裏面乃是一株極為罕見的水晶珊瑚。此物乃是三個月前他專門託人從東海某世家大族手中購得,待明日作為送於十四弟的賀禮。
“殿下,樂陽公主來了。”
柳繼蒼老的聲音在雲嵐背後響起,雲嵐聽清他的話后,嘴上念叨了一句,“她怎麼來了?”
還未及細想,便看見一道倩影直接從院中竄了進來,“皇兄!”
來者是一個年輕的姑娘,看上去約莫十八九歲,一襲淡綠色衣裙,青絲隨意束起,兩顆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會說話一般,甜甜笑起來時雙頰浮現出的兩個小酒窩足以醉人心神。
看到她着急忙慌的樣子,雲嵐會心一笑,“你這般風風火火的,是要急着做什麼去?”
“我來看看你唄,聽母妃說你回來了,這麼久沒見,你都不想我嗎?”
樂陽公主撇了撇嘴,而後行雲流水般地提壺倒水,一飲而盡。
“咦,這是什麼?”
樂陽公主下一瞬間就發現了桌上的白玉匣,打開后裏面的水晶珊瑚直入眼帘。
“這是我送給十四弟的壽禮。”雲嵐上前兩步,一把從她手中奪過白玉匣,笑吟吟道:“昨日我去母妃宮中請安,怎未見你?你上哪去了?”
“還能上哪,閑逛唄。”提起昨天的事,樂陽公主臉上就好像有些不太開心,悶悶地回應一句。
對於這個皇妹,雲嵐幾乎是看着她從小長大,所以此時她心裏在想些什麼,雲嵐即便不一清二楚,那也能知道個大概。
他把玩着手中之物,近前一步打趣道:“在這天子皇城,還有誰敢惹你不成?”
“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話說一半,小公主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算了,不說了,提起他本公主就來氣!”
說著,她的眼睛又瞄到了雲嵐手裏的白玉匣上,隨即狡黠一笑,趁雲嵐不備,一把將其奪了過來,“這裏面的水晶珊瑚還挺好看的,嘻嘻,皇兄,這個就送給我吧!”
“那可不行,送給你十四弟怎麼辦?”
“哎呀,十四弟是不會介意的。你再換個別的給他唄。”
小公主此時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樣,方才面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她揚了揚手中的白玉匣,對雲嵐道:“皇兄這個我就先拿走啦!”
說完又蹦蹦跳跳地跑出門,不知道去了何處。
“這個若畫…”
站在門前,望着小公主早已消失不見的背影,雲嵐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不過既然她喜歡,莫說這一株小小的玩物,就是再貴重地東西,雲嵐也都會毫不猶豫地給出去。
因雲帝不豫,往年的一些歡慶活動今年也都自然而然地取消了。各宮娘娘有的親手做些物什,或驅寒絲衣,或凝神夜香,還有的在宮中佛殿祈福,祝禱皇上早日康泰。
一切都是顯得那麼安靜祥和。
此時中宮正殿,一位身着華衣鳳冠,頭戴紫金珠釵,從樣貌上看去竟與樂陽公主相差不多年歲的女子悠然而坐,手中捧着一本古籍,只是她的眼色飄忽不定,神情時而變化,顯然心思並不在手中之物上。
“娘娘。”中宮掌事侍女近前一步,對女子彎身行禮道:“陛下有旨,命十四皇子生辰當日,同為秦王殿下慶功。”
“秦王殿下沙場歸來,身上凶戾之氣尚未除盡,陛下此番下旨,難道就不怕秦王殿下衝撞了…”
“放肆!”
還未等這名掌事侍女說完,皇后冷喝出聲,一時間店內眾侍皆跪伏。
“陛下旨意,自有陛下的道理,你是何身份,敢狂言妄議?”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是一時失言…”
雖然皇后嘴上厲斥了這名掌事侍女,但心中所想未免不與她相似。
如無意外,十四皇子就是未來的東宮儲君,陛下如此安排,是想說秦王的身份已經可以和十四皇子相提並論了嗎?
思慮至此,皇后鳳眸中閃過一絲怒意,但她此時尚無暇顧及這等事,昨日剛剛收到的京外密報,就足以讓她頭疼了。
原本在一旁認真翻書的十四皇子見母后發怒,立時停下了手中動作,一雙大眼睛望着她,輕聲道:“請母后不要生氣,想掌事姑姑確是一時失言吧。”
“母後知道了。”皇后目光柔和地看了十四皇子一眼,而後對那名掌事侍女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日後絕不可如此口無遮攔。”
“謝皇後娘娘!謝殿下!”
掌事侍女如獲大釋,慌慌忙忙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