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邊城 第八十四章 猝不及防
距離紅峰要塞僅數十里的地方，有一處官家驛站，這裏是給來往的人馬歇腳的地方，普通人需要付出少許的錢財，官家自然是免費的。幾個簡陋的草屋，兩個乾瘦的小廝，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退伍士兵作為這裏的管事的。
這天，這裏突然接待了從紅峰要塞來的幾十號人，老兵一眼便看出了對方的不簡單，趕緊吩咐小廝把最好的茶水給端了上去，只是那些人歇了一下腳卻滴水未進，白白浪費了老兵保存多年的好茶。
等這群人走後，老兵鬆了口氣，茶水什麼的無所謂，只要這些人不找自己麻煩就好。
馬車之上。
“小姐，這剛離開要塞沒多久，為什麼要在那裏歇腳啊？”李雲疑惑地向自家小姐問道。
李玉兒從離開要塞后就一直心神不寧，但是她也能理解為什麼在那裏歇腳，越是往北就越是危險，現在趁着還安全，不好好歇一歇，恐怕後面想歇都未必有這個機會。
“因為後面的路太長，又不好走。”李玉兒並沒什麼心情和李雲多作解釋。
李雲也感受到了自己小姐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就不敢多言。
大約在距離要塞三十里的時候，張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自己似乎走神了，連帶着馬車差點就脫離了主道，驚得馬車裏的鳳天嬌兩女劍都抽了出來，還以為受到了襲擊。
更奇怪的是，素來脾氣火爆的鳳天嬌看了看，發現沒事後居然就直接回到了馬車裏，一句話都沒說。
就在張重越想越不對的時候，他旁邊的騎馬的監察廳高手直接從馬上栽了下來。
張重一驚，當即勒住馬車，後面的郭一飛似乎反應有些慢了，直到馬匹要碰到張重馬車的時候才勉強停了下來，倒是第三輛馬車上的那個普通馬夫反應很快，立馬剎住了馬車。
第三輛馬車剎住的時候，元朗居然直接從裏面飛了出來，快要摔倒在地的時候似是才醒過來，一個翻身落到了地上。
“事情不對，我們中招了，保護李丫頭，快。”元朗一穩住身形就對着眾人喊道，自己則是衝到了第二輛馬車那裏。
元朗剛掀起馬車的車簾，露出李玉兒有些驚慌的俏臉之時，一支利箭已經無聲無息地從他的耳邊穿過，直刺李玉兒的額頭。
元朗畢竟是監察廳的老牌高手，在這一刻口中一道劍氣就吐了出去，雖然威力不行，但是正好打在那支箭矢的尾羽之上，稍稍改變了一下箭矢的走向。
無聲之箭從李玉兒的鬢間劃過，把她鬢角的秀髮斬斷了一縷，然後訂在了這節特製車廂的背板之上，箭尾不斷地顫抖，這個時候才有一聲脆響傳來出來。
在場最驚駭欲絕的並不是李玉兒，而是元朗，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武力僅剩三成，而且全身疲憊不堪，昏昏欲睡，對外界的感知力也處於一個極其低的水平。
而剛才的那枚箭矢如果不是射向李玉兒，而是射向自己，那麼會有誰能像自己救李玉兒一樣，救自己一條命嗎？答案顯然是沒有的。
眾人見李玉兒逃過一劫，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這要是讓對方得手，那所有人都將成為笑柄，說不定還要一死以謝皇恩，所有人都抽出自己的兵刃，把李玉兒的馬車團團圍住，就連鳳天嬌兩女也已經躍到了李玉兒的馬車頂之上，此刻目光正鎖定在箭矢飛來的方向。
整個車隊，只有兩個人沒有在圈子裏，一個是那個普通馬夫，此刻正躲在馬車底下，一個是張重，此刻也躲在馬車底下，只不過他躲在馬車底下的時候，雖然也面露驚恐，但是他的右耳卻是貼在地上的，聽了一會兒后，確定對方並沒有大批人馬走動才放下心來。
所有人都感覺到渾身乏力，疲倦不堪，而且越是年紀大的人這種情況越是明顯，而張重年紀不大，修為又高，所以他的一身實力在迅速地恢復着，僅這一刻就已經恢復了半成。
“嗖嗖嗖”一連十幾枚箭矢從遠處射了過來，不過這次讓元朗送了口氣的是，這些箭矢和剛才的並不一樣，只是普通的箭矢，但是從這數量來看，對方最少也有十幾個人，這對於戰力大打折扣的己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
一陣叮叮噹噹的脆響之後，這些箭矢大部分都被擋了下來，但是一些本就修為不高的監察廳的人還是中了招，當即就有三人被刺中，幸好只是很輕的划傷，這些人畢竟是精銳，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能夠避開致命傷。
一道人影從第一輛馬車底下飛掠而出，速度完全爆發，眾人僅能勉強分辨那人正是滄溟學院這次的領隊，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身着藍色校服的滄溟學生。
元朗瞳孔一縮，他動身之前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雖然他沒有看過檢查廳的機密檔案，但是從張鎮督對他的態度還有李玉兒的講述中他也能知道這人的一些情況，不過，現在的情況依然出乎他的意料。
這人應該和自己等人一樣中了招，但是現在爆發的修為卻依然擁有大師境中期，即使是現在的元朗也就只能比這個水平稍高一點，而對方還只是一個即將畢業的學生。
張重感覺到很不妙，雖然對方沒有大批人馬，但是這隱藏在官道兩次密林里的弓箭手依然對他們這些修為被壓制的人有巨大的威脅。
自己還好，監察廳那邊有些人甚至還不到大師境，現在恐怕比普通人強不到哪裏，目前的情況只能自己拖住對方，讓這些人有機會找到解決修為下降的方法，恢復戰力。
站在一處樹冠之後的米拉，看到了那個一開始躲在馬車底下的男人，正在快速地接近自己，一支比剛才所有的箭矢都要長上一些，也粗了很多的箭矢被她取了出來，搭弓瞄準。
“嗖”一聲尖嘯，張重立刻把雙手護於胸前，精鋼拳套正好擋住了箭矢。
“叮”一聲震得張重頭有些昏的聲音傳了很遠，而張重也被這一枚箭矢帶着往後滑出了數米，在地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划痕，等張重再抬頭的時候，那裏已經什麼人都沒有了，甚至連一絲痕迹都沒有留下。
鳳天嬌再聽到那聲明顯不同的清響之後，直接從車頂上躍下，雙手緊握劍柄，劍尖置於地面，就這麼拖着重劍，快速地往張重那裏奔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迹。
在第一箭沒能射殺對方的時候，米拉就知道自己失敗了。
自己在這裏伏擊，但是也並不清楚對方會停在哪裏，所以有很長一段路，她都是依靠武道之力和馬匹賽跑，眼看着自己就要到達需要保存力量的極限之時，對方停了下來。
可惜消耗巨大的米拉也就僅有這短暫的強攻之力，剩下的力量只能用來脫身，否則很可能會折在這裏。
鳳天嬌趕到這裏的時候，就看到張重一個人在四處查探。
“怎麼樣？發現了什麼？”鳳天嬌快速跑到張重面前問道。
張重搖了搖頭說道：“走吧，對方已經撤離了。”
等張重和鳳天嬌回到隊伍的時候，原本以為僅僅是受了小傷的那三個人卻是臉色發黑，已然氣絕。
“元老，情況怎麼樣？”李玉兒從馬車上下來問道。
元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面色一沉：“胡鬧，趕緊上去，對方說不定還有人在。”
李玉兒想到剛才的情況，也知道情況有些危險，但是她畢竟是此行的真正領頭人，現在出了事情，自己一直躲在馬車上也不能服眾。
元朗還想說什麼，張重走了過來：“人已經走了，我追不上對方，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你確定？”李玉兒越過元朗重新向張重確認情況。
張重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不應該的，從剛才的箭雨來看，並不是一個人能夠發出的。”元朗並不認為張重的判斷有誤，但是這事的確有些難以理解。
倒是李玉兒恍然大悟，她倒是隱約耳聞，在前不久的西大營事件中，圍剿刺客的人當中有一個弓箭手一次數箭齊發，當初她覺得是傳聞誇大了，現在看來，這人不但真的存在，還比傳聞更加可怕。
“好毒的手段！”張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三個人，此刻這三人依然是剛才倒下的樣子，沒人敢靠近，誰也不能保證這毒自己也沾上。
張重在周圍尋找了一下，沒見到自己要找的身影，這才想起來鐵昭雲護着顧海回滄溟去了。
“大家的修為？”張重問道。
鳳天嬌收回重劍，理了一下秀髮，說道：“差不多再有半盞茶的時間就可以恢復了。”
“我也是。”很多人都附和道。
這個時候元朗臉色有些難看：“我要慢上許多，估計要到入夜才有可能完全恢復。”
張重對着元朗笑着說道：“元老不要擔心，誰讓您老這修為最高呢。”
“那到也是。”元朗也哈哈笑了起來，只是這兩人的笑聲不但沒有驅趕眾人心裏的陰霾，還隱隱覺得有一聲聲的嘲笑之聲不絕於耳。
“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嗎？”李玉兒問道。
這一問讓在場的眾人都有些迷茫，現在的情況很明顯，自己這些人被人下了迷藥，但是從離開鎮督府之後，這一路上眾人滴水未進，怎麼就中招了呢？
鞠婧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說道：“我們沒被直接下毒，不然對方也不會用迷藥，直接毒死我們算了，被下毒的是馬匹。”
眾人這才想到，對方真要是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自己等人下毒，那來一些厲害的，在場恐怕沒幾個人能活下來，而李玉兒的修為可是連大師境都不到，能毒死她的毒藥還是很多的，就剛剛弄死三個人的那個就行。
“是驛站馬槽里的水！”說話的是墓衛領隊叫連楚，一個大師境巔峰的中年男子，瘦高個，人看着就很精明，嘴角有個大痦子，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是談吐不俗，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鞠婧在滄溟雖然不是學醫的，但是略懂醫道，對毒也有一些涉獵，她點了點頭說道：“我看了一下，我們的馬匹肚子底下有一些白色的粉末，應該是一種品質極佳的迷藥。在驛站的時候，擔心馬匹太熱，當時小廝用馬槽里的水給每一匹馬都洗了一下，隨着馬匹奔跑，乾涸在上面的葯也就蒸發了出來，大部分已經消散，只有馬肚子下面還又一些殘餘。”
張重有些愧疚，自從出了顧海那件事之後，現在自己做事總有些懈怠，本來以為這裏距離要塞十分之近，對方不會動手，誰知道對方反其道而行之，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對方僅有一個人，就算是墓衛和南域鎮守也很難發現，但就是這一個人險些讓自己這些人成為笑柄，他應該慶幸對方沒有什麼時間罕見的毒藥，否則自己這些人此刻已經在地府打牌了。
“馬匹有影響嗎？”張重想清楚了事情后立刻問道。
“沒有，這葯僅對人有用，而且修為越高，年紀越大，越是有效。”鞠婧回答道。
張重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突然說道：“拿出清水，處理掉剩下的葯，然後迅速離開。”
眾人聽完之後，並沒有動，張重看了看元朗，元朗看了看李玉兒，三人達成一致后，眾人才開始行動，只是這個細節讓張重和李玉兒都皺了皺眉頭。
鎮督府內，張玄宗一巴掌拍碎了自己已經使用多年的桌案，最近鎮督府好像添置了很多傢具，他也不在乎多上幾件。
邱真在下面，面色也是難看，白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鎮督府，當他趕到驛站的時候，那裏已經沒有活人，一個小廝的身邊還有一小包金幣，看來對方是信守承諾給了報酬，只是小廝沒命消受而已。
張重第一次感覺到沒有鐵昭雲的麻煩之處，如果她在，應該可以提前很多發現問題，不過鞠婧也很不錯了，至少比沒有要好上很多。這次的事情也給張重再提了一個醒，對方真的是不擇手段，而且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