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相認
盛夏的傍晚,屋子裏悶熱,庭除中倒是起了晚風,徐徐吹在身上驅除了些許燥熱。
江雲霏家的晚飯便就擺在庭除里吃,伴着艷紅漫天的晚霞,還有聒噪叫個不停的蟬鳴聲。
“娘親,我要吃涼拌藕片,你幫我夾。”紀團團撒嬌地向江雲霏說。
江雲霏笑了笑,給他夾了好幾片到碗裏,眉眼彎彎地說:“慢些吃,別撒到桌上了。”
“恩。”紀團團應着,也還是大口扒飯吃菜,他今日隨紀遠清出門一直睡覺都沒吃下午點心,餓得飢腸軲轆,恨不能吃兩三碗米飯才是。
江雲霏見這般吃相,無奈地笑了笑,忙讓采兒去端了喝的水來,免得他等下噎到了。
皇上蕭煜便是趁這個時候上門來了,藉著之前跟江雲霏說過要來拜訪她的緣由,他一進庭除就一眼瞄到了坐在桌旁大口扒飯的紀團團,正是他那日在街上碰到的小娃,那張小臉長得與他親妹長平一模一樣。
“皇,皇上?”紀遠清和江雲霏看着突然上門來的蕭煜,也是滿臉驚訝,待反應過來忙行禮。
蕭煜這才將目光從紀團團身上移到了江雲霏身上,她恬靜美麗的模樣瞬間令他腦海中關於母后模糊的樣子清晰了起來,是了,她分明同母后長得如此之像,他竟然從未想起過,甚至還認錯了妹妹。
他甚至差點把她的相公紀遠清給砍頭了,想到這些,蕭煜一時不禁紅了眼眶,再看着他失散多年的妹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瞬間也激動了起來,忙伸手扶了江雲霏起身。
皇上看着江雲霏,一時激動得失聲,身後的禁軍統領韓志倒是反應迅速,當機立斷地單膝跪地,沖江雲霏行禮道:“禁軍統領韓志,拜見公主殿下。”
江雲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懵了,這是怎麼回事?
甚至連李氏和滿院子的人都一臉迷茫,倒是紀團團終於從飯碗裏抬頭看了過來,一眼瞧見了蕭煜,急沖沖地跑過來,護在了江雲霏的面前,衝著蕭煜揮了揮小拳頭說:“你不要欺負我娘親,我會保護我娘親的。”
“致深。”紀遠清微微俯身拉住了蠢蠢欲動的兒子,笑了聲說:“他不是壞人,他有可能是你舅舅呢。”
紀遠清反應極快,立即弄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了,自己的娘子可能是皇帝走失的親妹妹呢。
廳堂之中,蕭煜坐在首座,江雲霏他們依次而坐。
蕭煜伸手指了下被紀遠清攬在身邊的紀團團說:“我絕對不會弄錯的,你們的兒子與我妹妹長平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他的目光又在江雲霏的臉上流連了片刻,說:“你的模樣雖長大了,與小時候不同了,但你的模樣與我們的母后長得十分相似。”
紀遠清手臂攬著兒子,眼睛望着江雲霏,在等她說話。不管是與不是,她是自己娘子的事永遠都不會變,他這個做相公的只需要做她堅實的後盾便是。
江雲霏抿着唇,皺着眉頭,似有疑慮。
李氏見他們夫妻倆都不說話,就這麼晾着皇上也不太好,便主動道:“民婦雖不知先去的太后長得什麼仙人之姿,但云霏的身世倒確有幾分對得上。那時是無家可歸的孤女,模樣與我們團團現在也有幾分相似,談吐和見識也確實不是一般人,只是她那時處境不好,又瘦又滿身是傷,還大病過一場,年少時很多事情不記得了。”
“我記得一些。”突然江雲霏說話了,她眼中有些迷茫,不確定地說:“其實生了團團之後,我好像會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江雲霏是想起了一些原主身體年幼時的事情,只因為是原主的記憶,她也就沒深想,如今想起來,原主記憶中的場景,確實很像她去過的皇宮。
“你想起了些什麼?”蕭煜激動得有些坐立不安。
江雲霏緩緩說道:“我記得娘喜歡抱着我哄,會給我唱童謠,還會給我做桂花糖。”她說這些的時候,埋藏在心底的原主感情突然涌了上來,一時濕了眼眶,“還記得爹爹最喜歡叫我小笨丫頭。”
她抬眼向蕭煜望去,只見蕭煜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早已泛起熱淚,江雲霏微微抿唇一笑,眼淚倏然跌落,說:“我還記得我有一個哥哥,總是會偷偷把吃的留給我,因為娘不許我吃糖,哥哥就會偷偷給我。”
記憶中的場景似乎清晰起來,腦海中那個少年的模樣與眼前皇上的臉相互重疊融合成一個人,江雲霏怔怔地喊了聲:“哥哥?”
小時候,皇妹不喜歡喊他皇兄,就像民間的兄妹一樣,喊他哥哥。
“長平。”蕭煜喊出了聲,兄妹倆終於相認。
紀遠清卻是緊張地捏緊了紀團團的小胳膊,惹得紀團團看過來呼痛地說了句:“爹?”
“哦。”紀遠清很快回神,鬆了手,與江雲霏夫妻那麼多年,江雲霏什麼事他都知道,他知道這個身體裏的靈魂是從遙遠的未來而來,方才江雲霏那一聲怔神的哥哥嚇壞了他,他真怕原來的那個人又回來了。
“團團,你過來。”江雲霏招了招手喊紀團團,溫柔的目光卻看向紀遠清,紀遠清驟然鬆了一口氣,這個眼神還是自家娘子,嚇壞他了。
“來,團團,喊舅舅。”江雲霏手掌輕搭着紀團團的肩頭,目光微垂地笑着道。
紀團團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先是打量警惕,慢慢地又鬆懈了下來,小眉頭皺了皺,不情不願地喊了句:“舅舅。”
“哈哈……”蕭煜大笑,一揮衣袖道:“來人,傳朕旨意……”
上京城中平地一聲驚雷,皇上再次尋回了自己的親妹妹,這回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而更令全上京城人驚訝的是,皇上的一母同胞親妹竟是被剝奪官身的前任狀元紀遠清的娘子,那位不是母老虎嗎?而且相傳貌丑無鹽,曾經更是身份低賤的女奴隸,行為舉止粗魯不已。
但當他們在御駕親領着這位真的長平公主去認祖歸宗,在盛大的儀式上親眼見到了公主的容顏時,所有的議論都消失不見了,這樣的絕世容顏與當今聖上一樣出色,一言一行俱是舉止高雅、落落大方。
代替這些議論的是百姓們都在談論,長平公主與駙馬爺紀遠清可真是天生的一對,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彼此都不離不棄,十年來恩愛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