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迷亂
希德蒙發出了嗬嗬的低吼聲，一股股暗紅色的噁心泥狀物質從他的嘴裏冒了出來，如同有生命一般包裹住了他的整個身體，泥質不斷的蠕動着，兩條的手臂重新從斷口出生長了出來。
“馬林堡……我的，王國……我的”，如同深淵下的腐臭泥藻，放縱和慾望在希德蒙的心裏膨脹，他望着眼前執劍的伯爵，暴戾的揮出了自己的手，如果，那還能算得上是手的話。
血泥粘合成的手臂在王子狂躁的意念下不斷收縮蠕動，轉眼就以更加暴烈的姿態伸長，只是一瞬間就來到了伯爵的面前。
叮
銀劍微微的顫動，它成功的擋下了這一擊，順帶着劈開了大片的血泥，然而就在下一刻，叮叮噹噹的聲音如同暴雨般在大廳里驟然響起，這一聲聲尖利的哀鳴狠狠的扎進了眾人脆弱的腦部神經里，不少人痛苦的捂住耳朵蹲坐在了地面上。
大廳里亂作一團。
這種混亂不僅僅是因為這如同鷹身女妖般的高頻聲波，更是因為眼前的鮮血地獄，所有人都意識到台上的王子真的變成了一個可怖的怪獸。
恐懼，這是有智生靈的共有情緒，是身體對於自己的保護本能。在恐懼的引領下，開始有人準備朝着外面奔逃而去。
然而一個灰色的身影站在了大門的面前，王子的家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悄悄的轉移到了這裏。他的臉上帶着興奮的扭曲表情，伸出雙手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大家現在還不能走”，他誇張的鞠了一躬“舞會還沒有開幕呢。”
然而混亂之中沒有人理會家臣的話，所有人推推搡搡的朝着城堡的外面走去。於是只聽到幾聲慘叫，擠在最前面的幾個青年男子捂着喉嚨倒在了地上。
家臣浮誇的嘆了一口氣，幾團陰鬱的黑氣在他的手上浮浮沉沉，剛剛就是它們奪去了幾條鮮活的生命。
“你們聽不懂我說話嗎？”他冷冷的笑了起來，然後張開雙手癲狂的揮舞起來，一片紅色的光暈衝著在場的眾人籠罩下來，“慈父啊，賜予羔羊們渺小的安逸吧。”
撲通撲通，在這片詭異光暈的籠罩下，一大片人頹然的跌倒在了地上，他們痛苦的捂着腦袋在地上翻滾着，雙目之中情不自禁的流出了淚水，暴虐狂躁的心理在腦海中翻湧，權利和慾望，美酒和毒藥。
目之所及，儘是混亂。
兩個中年人扭打在了一起，他們是生意上的死對頭，大大小小的私人恩怨在此情境下催生出惡毒的果實；貴婦拿起玻璃酒杯往年輕女孩的嬌媚臉蛋上砸去，她剛才看到丈夫同這個女孩一起去了洗手間：青年撕開了少女的衣服，這是他的夢中情人，他曾幾度在夢中和她一起馳騁……
胖子在貴族少女的身上起伏不定，貴族少女用雙手掐住了另一個同伴的脖子……
這是所有人隱藏在心中的險惡，這是人心的陰暗，是說不出口的慾望。
台下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泥沼，只有亞當斯還尚且保持着清明。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和神棄之地類似的東西，只不過在這裏的更加稀薄一些。怎麼辦，究竟要怎麼辦？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然後看到了家臣投來的詫異目光。
不好，亞當斯暗叫糟糕。在所有人都狀若瘋魔的狀況下，唯一清醒的人就顯得那樣格格不入。亞當斯知道，他已經暴露在了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家臣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如同發現了一件稀世珍寶，他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平日裏義正言辭的人其實和野獸並無區別。”
家臣嫌惡的踢了踢地面上人堆，他饒有興緻的看着亞當斯，“我記得你，你是那天小丫頭身邊的跟班。”
“我對你印象很深”，他掛着笑容慢悠悠的朝着亞當斯走了過來，“那天要不是你，那個小丫頭和她的騎士可能就要吃一個大苦頭。”
亞當斯警惕的看着灰袍的家臣，他現在心中實在是叫苦不迭。對方的實力他在之前就見識過，雖然從家臣身上溢散出的那些黑色能量似乎是來自信仰體系，但憑他這些天從各種典籍中的見聞來看，對方理應是有着和三環魔法師相當的實力，
三環魔法師，那豈不是和老魔法師吉拉姆一個層級的人物。
家臣對於年輕人的臉上的驚懼很滿意，他停下了腳步看着亞當斯一步步的往後退去，“我說，你要不要加入我們，加入我們黃昏啟示會？”
“啊？”亞當斯曾猜想過對方的數種舉動以求隨機應變，但唯獨沒有料到事情的會以這種方式展開，這句話中隱隱透露出的諸多信息讓他震顫不已。
黃昏啟示會？這個支持叛軍的邪教居然滲透到了王室內部，如此想來希德蒙的異變恐怕就是他們所為，這訂婚舞會上的一切竟然是黃昏啟示會佈下的局!那麼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是干擾馬林堡與皇室的聯盟，還是說要趁機打擊馬林堡的勢力。
將腦子裏雜七雜八的念頭甩了出去，亞當斯深吸一口氣，他在想自己要如何度過眼前的這個危局。
或許，順着對方的話說下去，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
於是他再次開口了，“為什麼這麼突然的說這些事情？”
“我很欣賞你”，深陷的眼眶透露出一絲奇異的目光，家臣咬字清晰的再次重複了之前說過的話，“能夠在慈父那讓人直指本心的領域中保持清明，說明你的確和那些醜惡當權者不一樣。”
灰袍的家臣意味深長的看着年輕人的臉頰，醜陋的臉上那顆顆形同蟾卵的噁心皰疹彷彿一個個生長在心中的毒瘤。他將全身的信力匯聚到了喉嚨，曾經勸王子喝下魔葯時那蠱惑人心的嗓音再次從嗓子裏冒了出來。
“加入我們吧。我們是神的寵兒，是世界的清道夫，是偉大意志的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