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來一切都變了
晚上吃飯時,夏帆注意到爸媽都異常的沉默,家裏靜的讓她第一次覺得陌生。
“夏帆,今天是不是和林子昂出去了?”夏田貴還是開口了,最先吃完飯的他蹲在門欄旁邊,緊鎖的眉頭像個紅色的大疙瘩。
“別說孩子了,回頭我問問昂!”夏母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絲,趕緊上前勸說著。
頓時,驚訝,疑惑,不詳的預感,伴着傍晚的涼風給了夏帆一個寒顫。
“嗯,今天上午天氣好,我們去爬山了,後天他就回學校,明天他說會來我們家。。。”
“不用他來我們家,你以後也不要見他了!”夏田貴打斷了夏帆的話,說完他憤憤的出了門。
短短的兩句話,像一把短劍刺向夏帆的心頭。
“為什麼?我們上學時他不是經常來我們家嗎?”夏帆實在不能接受這突來的打擊。“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帆啊,現在你回來了,有些事你也必須要知道了,你不在的這三年,咱們村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已經再也不是以前的夏家莊了。”
那刻夏帆突然想起來悅麗信中提到的事,她知道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原來這一年看似沉靜熟悉的家鄉居然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無疑是她所有噩夢的開始。
一年前,就在夏大根長眠於世后,夏家莊措不及防的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大的轉折點,響應政策全民選村長,這個新政策讓那片沉睡的大地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轟動。
雖然夏姓是夏家莊第一大姓,但是杜家因為權勢世世代代就沿襲着夏家莊的村長之位,在所有夏家莊人眼裏那似乎是天經地義的,就像皇家的世襲一樣。沒有人質疑也從不敢質疑,雖然財大氣粗的杜家憑藉村長的權威也欺壓過無數弱勢的村民。但是杜家卻永遠像遠處的壽山傲視着整個村莊,屹立不倒。
然而,海桑陵谷,時移世換,世間一切都在經歷着無窮盡的風雲變幻,全民競選的消息如春雷般,徹底打破了平靜的夏家莊。
整個冬季,惶恐,不安,猜測像冬日消不盡的濃霧緊緊的籠罩着前途未卜的夏家莊。村裡所有的人一下子忙碌起來,有的奔走拉票,有的蠢蠢欲動,有的靜觀其變。
夏田貴雖然這幾年過着饑寒交迫的日子,一向低調的他也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是因為一頭羊一片麥田的瓜葛,讓他徹底改變了注意。開春時,現任村長杜慶祥家的幾隻羊跑去吃了夏田貴家剛剛噴上農藥的麥田,把夏田貴家的麥田糟蹋了一大片,但是杜慶祥卻說是夏田貴毒死了他家的羊,而林強國,林子昂的父親因為一句“我看到那些羊就在夏田貴的田裏”成了證人。倔強的夏田貴因為咽不下這口氣竟公開和杜家翻臉了,林強國自然也成了他們家的“仇人”。
大選如期而至,在鄉政府的主持和見證下,所有村民第一次投了神聖的一票。新鮮又好奇。大選的結果是杜慶祥險勝,他連任村長。但是夏家人也獲得了45%的支持率。這樣的結果無疑讓杜家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也給了其他反對他們的人信心和希望。
大選看似在和平而又喧鬧中結束了,其實更大的洶湧澎湃才剛開始。
大選過後,杜家莊明顯的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杜家,一派支持夏家。兩派人開始慢慢疏遠,開始互相攻擊。同一派的人變得親上加親,不同派的人,親戚成了路人,街坊成了仇人。
夏田貴和林強國也自然成了仇人般的對立派。
“夏帆,咱們村已經不是你三年前你走時候的那樣了,今天你出門后你蘭花嬸兒他們就來告訴我們說很多人都看見你們兩個一起出去了,村裡人都在議論。別說你爸了,我也不同意,以後你還是別和他在一起,孩子,我不想你受委屈啊!”。看着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無助掙扎的女兒,夏母也深深的嘆了口氣,自己從小養大的女兒,她最清楚她的心意了,只是她沒想到這三年不但沒把他們分開反倒把他們連得更緊密了。
晚上,夏雨生知道姐姐還沒睡。“姐,我曾告訴過自己,將來不管誰欺負你,只要我知道了肯定揍他一頓,只是現在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揍誰,勸你都不知道是害你還是幫你。”
“雨生,姐的事你就別管了。還是說說你吧,當初是姐連累了你,你早早的就輟學打工,這幾年我也攢了些錢,給爸媽了,你打工的時候還要抽時間學習參加成人考試,現在的社會,如果沒文化在哪兒都吃不開。”
“姐,你就別操心我了,我現在挺好的,以後肯定也要幹些什麼,我也不想走咱爹的老路,只是村裏的事遠比你想像中複雜,我勸你還是早點兒放棄吧。”
那一夜,夏帆徹底崩潰了。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雪澆滅了她心頭熾熱的愛戀,她無法相信這真實的一切。
和夏帆一樣無法接受事實的還有陸芸。
這時在老家的陸芸也等到了杜鵬,那個第一個擁抱過她的男人,她想了無數個日夜的男人。
她曾經幻想過無數個和他重逢的畫面,雖然地點不一樣,但都是甜蜜的幸福的。只是命運還是和她開了個玩笑,三年前她知道了開始,卻怎麼也沒料到結局。
她同時等到的還有和他一起回家的另外一個女人。
“這是崔晨,我的大學同學。”杜鵬說的很不自然,他尷尬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陸芸是何其聰明,三年的同窗她對杜鵬也算了如指掌,她知道他說了謊。
“你們好,杜鵬,好久不見!”陸芸還是禮貌的回應了。
“你好,我是崔晨,杜鵬的女朋友。”崔晨說的很清楚,每一個字都像銀針般刺痛着陸芸。陸芸瞬間眼圈就紅了,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其實應該早就猜到的,這一年來他的信越來越少,話越來越短。但此時就如此赤裸裸的面對他們,她的心還是痛的滴血。
“她是你的女朋友嗎?”她強行按下心中的痛和眼中的酸澀,深深的望着杜鵬,有些倔強,她只想親耳聽到他口中的答案。
“陸芸,這個以後我再向你解釋。”杜鵬愧疚的目光碰上陸芸泛上血絲的眸子,只一秒鐘,他就轉眼望向崔晨,帶着一絲責備。一個小時前,他還和崔晨在爭論,崔晨從大一就和他是一個班的,他們興趣相投,三年的朝夕相處讓杜鵬的防線瓦解了,一年前他們兩個走在了一起,自然的像是兩條小溪總會在低洼處匯合一樣。一次偶然的機會崔晨發現了陸芸寄給杜鵬的信,也知道了她回來的時間,杜鵬不想讓她們兩個見面,他說那樣對陸芸太殘忍了,可是崔晨說不想他繼續和她藕斷絲連,那樣對他們三個都殘忍。
“答案比解釋重要!既然是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祝你們幸福!”陸芸狠狠地望了一眼杜鵬,這是最後一眼了吧。愛也好恨也好,他的名字和他的人永遠刻在了心裏。
她轉身向車站走過去,聽着杜鵬呼喊她名字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爭氣的眼淚刷刷的往下掉。理智又現實的她何曾不知道異地戀不會長久,就像生在乾涸之地的小草。但是當最後的幻想也破滅時,小草的根莖也枯萎時,心也像被抽幹了一樣。她能怪誰?她能恨誰?本來就沒有承諾,還需要什麼解釋,那些青春的衝動終究經不起歲月的磨礪,也許成人的遊戲本就沒有對錯只有輸贏。她擦掉眼淚,心裏告訴自己,她沒有輸,辜負她的是時間和距離。
她越走越快,任憑眼淚在寒風中打顫,凍結的是一顆心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