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駕車的人一身粗布衣裳，橫眉冷眼，身形壯碩，右手虎口和食指有明顯的老繭，一看就是練武造成的。
晉陵對於顏青芷的打量早有覺察，只不過並沒有感受到對方身上有殺氣，所以才會什麼都沒做。
更重要的是，自家公子不喜張揚，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來了此地，所以一直十分低調，連隨從也未曾帶。
因為已經趕了許久的路了，所以兩方人馬都在山腳下休息，顏青芷沒有下馬車，只是在馬車裏掀起了帘子。
顏青芷對對面馬車裏的人，十分好奇，但並未出言打探，只是就這樣時不時望兩眼。
然而對面馬車裏的人似乎並沒有下車的打算，連帘子也不曾動過，顏青芷有一瞬間懷疑裏面根本就沒人。
就在顏青芷準備讓人動身繼續走的時候，聽到了對面傳出來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想要出言詢問，話到了嘴邊又停住了。
顏青芷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對面的馬車，“繼續走吧。”
晉陵聽到自家公子又咳嗽起來，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葯遞進了馬車裏。
“公子，聽聞了禪大師雲遊回來了，今天上山您一定要讓他給您看看。”
馬車裏，黎錦昭看着手裏帕子上的點點猩紅，面無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是這個結局，“有什麼好看的，本公子還死不了。”
黎錦昭自認為還算了解了禪大師這個人，向來只有他主動給人看的分，有的人求上一年半載也不一定能得到他一句話。
他看的人，都是他認為有佛緣，有大智慧的人，黎錦昭自認為身負殺孽，算不得什麼有緣人。
再說了，這副破敗的身子，只要好好調養，也還能再撐幾個年頭，不過是要吃點苦頭罷了，這段時間，也足夠了結他想做的事了。
對他來說，他現在活着的全部意義也就是報仇雪恨而已，一旦目的達到了，他還能不能有命活在世上，並不重要。
“晉陵，這次我要在寺里多住些日子，你送我上去之後立馬回去，我擔心那件事會有變故。”
晉陵想要違抗自家公子的命令，但是一想着自家公子那副樣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暗自懊惱。
“公子，就讓屬下再陪您一日再走吧，您剛剛病發，離不開人，屬下不放心。”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裏傳來了淡淡的聲音，“也好，那就再留一日吧。”
晉陵這才駕着馬車繼續趕路。
通往雲霧山山頂的路只有一條，並且在半山腰有一處十分險要之地，路極其窄，一輛馬車也只能堪堪路過。
駕車的人如果不是十分老練的話，再加上馬兒也有所畏懼，很有可能駕着馬車過不去。
很不幸的是，這事兒被顏青芷給碰上了。
要是顏青芷自己駕車，她肯定能夠過去，但是跟隨的人里有自家哥哥的人，她不好隨意露手，這種事怎麼能是一個養在深閨的世家小姐會做的。
車夫幾番嘗試未果，於是顏青芷想要步行過去，只是這樣一來，馬車就得棄了去，並且徒步走上山頂，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到的。
就在顏青芷帶着雲雀過了這段險路的時候，晉陵剛好駕着馬車趕到，很容易的就過去了。
雲雀見對方過得很容易，又有馬車，就想着和對方主人商量商量，可否共乘，她實在是不想自家小姐吃苦頭。
於是當晉陵駕着馬車路過的時候，雲雀立馬上前攔了下來。
“小哥請留步，我們的馬車過不來，可否詢問你家主人能否行個方便，載我家小姐一程。”
晉陵想都不想就出言拒絕，“抱歉了，我家公子喜靜，再者，孤男寡女同乘，對你家小姐名聲有損。”
雲雀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麼的不妥，“叨擾了，請便。”
晉陵馬繩一揚，正準備走，怎料自家公子出了聲，“晉陵，你去幫他們把馬車駕過來吧。”
自家公子吩咐了，晉陵自然是照做，很快的，顏青芷的馬車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對於雲雀的舉動，顏青芷是沒有想到的，但馬車裏的人出手相助是她更覺得不可思議的。
顏青芷心想，左右都是來這昭雲寺的，總有機會遇見，她倒是要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黎錦昭聽到了顏青芷的感謝，但是並未回應，只是回了晉陵一聲“走吧。”
顏青芷看着黎錦昭的馬車消失在自己眼前，這才上了自己的馬車，讓車夫繼續前行。
……
昭雲寺內，主持正準備叫人關閉山門，誰知這時了禪走了進來，“聞清，今晚有貴客臨門，山門可晚些再關。”
“師叔這次回來可是為了您口中所謂的貴客？”
“是也不是，你去忙吧。”
聞清不再開口，恭敬的作了個揖，然後退了下去。
了禪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又低頭嘆了口氣，隨即往禪房走去。
守門的僧人得了聞清的令，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怠慢了貴客，有損昭雲寺的威名。
晉陵到山門的時候，黎錦昭也醒了過來，他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該到了，於是晉陵剛出聲，他便掀開帘子，下了馬車。
算起來，他有兩年沒來了吧，也不知道母親的靈位是不是佈滿了灰塵，看着這漆黑的夜，黎錦昭心裏有一絲惆悵。
守門的人見到有人來，自然是盡心儘力的對待，畢竟這可是師叔祖的貴客。
在僧人的帶領下，黎錦昭在東邊的禪房裏住了下來，但久久不能入睡，於是起身上了房頂。
可惜了今夜無月，自然也沒有星辰，連鳥類的啼叫也沒有，安靜的可怕，只有四處傳來的香火的氣味，讓人格外安心。
守門的人以為已經接到貴客了，正準備關門，這時候顏青芷到了，看着又有人來，兩個守門人唯恐自己弄錯了貴客的身份，只得也把顏青芷當做貴客對待。
顏青芷住在了西邊的禪房，大約是覺得離母親近了一些，這一晚，顏青芷睡得特別好。
畢竟師叔祖說了有貴客來，但沒說貴客有幾個，兩個守門的人怕再有人上山，連山門都不敢關，但一夜過去了，再無人上山。
翌日清晨，顏青芷很早就醒了，她記得昭雲寺的後面有一片桃林，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開了，於是起身收拾好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