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逆鱗 上
小羽覺得這樣的戲肉似乎太過尋常，就跟那些小說里常用的老套情節一樣，雙方吃飯，鴻門宴，然後彼此派出武士挑釁，上面笑呵呵的禮尚往來，下面真刀真槍，血光四濺。
依蓮告訴小羽，那年輕將領叫程文忠，是程老爺子第五玄孫，今年二十二歲，已有二星雷屬性修羅尊者實力，屬於軍中年輕一代將領里的佼佼者。
小羽知道，據說十八歲能突破修羅尊者就堪稱絕頂天才，次一點的天才大多數能在二十歲左右突破到修羅尊者，二十二能練到二星修羅尊者，的確可稱人中龍鳳，只是那孟青雖然一臉鬍鬚，但聽口音看形貌，估計年紀也不是很大。
程文忠來到場中，褪去甲胄，撩袍扎襟，露出一身沙場男兒的好肌肉，抱拳道：“末將程文忠，乃禁衛軍里一尋常步卒校尉，正好也會耍一些拳腳，請賜教。”
步卒校尉？在小羽的印象里，好像只得七品官位，大隱國官分九品，流外九等，七品相當於一個地方縣令，在這王宮裏就只比衛兵高一級，屬於那種帶一隊小兵到處巡邏的隊長。在這三品上大員聚集的殿堂，竟然冒出一個七品校尉？再說以這等年紀這等修為，也不該是這樣的待遇？
依蓮解釋道：“前段時間犯了錯，受罰。”
這時殿內程文忠已率先發難，直拳中進，連繞場觀察對方都省了，果然年輕氣盛，小羽瞟了一眼，第一感覺是快，雷屬性和火屬性既不相生也不相剋，一個走剛猛暴烈的路，另一個則是以極速詭變見長，二者優劣，全憑個人實戰經驗來決定。
姜修睿選程文忠出戰，便是因為他出生軍人世家，校場演兵比擂是家常便飯，無論單打獨鬥，還是萬人陣中取敵，都有過人之處。
孟青拐手抬臂橫擋，程文忠突然變拳，五指一撮，像鶴嘴，如蛇牙，須臾之間，在孟青橫臂上連啄七下，每一下都啄在手臂的元丹之上，這是程家的家傳絕學，蛇噬，充分發揮了雷屬性元魂力的特點，如蛇捕食一般閃電彈出，準確命中對方元丹，以達到封印對方元魂力運轉的目的。程文忠惱孟青目中無人，所以出手便是家傳絕學，想一擊克敵，給孟青一個顏色看看。
誰料，孟青的橫臂突然快捷無比的旋轉了起來，就像獅狼等從河裏出來搖頭甩掉毛髮上的水一般，就這樣一轉，原本精準無誤的啄擊都差之毫厘；但程文忠一出手便是閃電快攻，左手七連擊不中，右手也是化拳為掌，掌心微凹，像把鏟子一樣由下至上極速刺出，掏腹挖心。孟青左臂下沉，壓住程文忠手腕同時自己翻腕，像軸承一樣從程文忠手腕上碾過去，右手橫擋直揮，取程文忠面部。
程文忠下刺方向不便，左手在孟青橫臂上連續拍擊，每拍一次，就化解一分力道，等孟青手臂揮到程文忠面前時，力道已弱，程文忠將頭一甩，像頭槌一樣砸過去，以頭砸拳，攻其不備。
孟青上下同時受攻，只得借勢退了一步，程文忠兩隻手彷彿化作了八道手影，上下翻飛，將快如閃電，矯若靈蛇的蛇噬拳奧義發揮到極致，而孟青幾乎是被壓着打，火屬性元魂力剛猛暴烈的特性完全發揮不出來。
三五個回合之後，程文忠以快打慢，上中下三路齊攻，孟青防禦不及，中了第一拳，跟着就是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拳……接連吃了七八拳，被打得到退出去，雙足貼地倒滑，又蹬蹬蹬退了三步才穩住勢子。
程文忠傲立而笑：“看來，貴方勇士的花拳，也不過如此嘛？”
而場中稍有見地的人，都在暗罵程文忠你個笨蛋，不乘勝追擊，停下來得意什麼？那孟青沉穩有餘，在連續快攻下居然能守住這麼多回合，顯然修為比你高深紮實，等他緩過勁來，好不容易造成急攻優勢將蕩然無存。
孟青雖然吃了七八拳，但程文忠的拳輕靈疾速，力度卻有所欠缺，又沒打中要害，孟青後退卸力，並未受傷，聽程文忠譏諷，也跟着笑道：“剛才程小將軍用的應該是家傳絕學蛇噬，能把蛇靈七噬七咬發揮到這種境地，也算程家裏的佼佼者了，只可惜，威力還不夠，若能使出九噬九咬，怕才有些看頭。”
程文忠果然被激怒，蛇噬拳是速度發揮到極致的拳法，每增加一噬咬，需要修為提升一階才行，九噬九咬，那需要修羅戰神的修為才行，這套拳法進入程府至今，還沒人能達到九咬境界，程文忠沉臉變色道：“對付你，一咬就夠了。”
席坐上獅城的高手們，皆在暗中着急，和他費什麼話啊，他顯然在拖延時間以圖恢復。一名性急的將軍脫口而出道：“文忠，不要多言，速決勝負！”
孟青的目的已經達到，笑道：“程小將軍，你想看我的花拳，請看好了！焚風！”雙拳收攏至腰間，陡然雙蛟出海，拳頭飛速的正反向不住旋轉，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了空中的乾燥和暴烈，彷彿水氣在那一瞬間都被抽空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燥熱。
孟青的雙拳是由兩側向中間合攏，如霸王抱缸一般，雙拳一合，兩拳之中便出現一個陀螺狀旋轉的小龍捲風，橘紅色，半人高；隨即再收攏至腰間，再出擊，又是一個龍捲風……
那龍捲風以非常詭異的前進方式，腰身左右扭擺，向程文忠靠攏，一道又一道，接連打出十六道火旋風。熱浪撲面，程文忠知道厲害，不敢硬接，這就是三星修羅尊者和二星修羅尊者界限性差異，元魂力體外化形。二星修羅尊者由於自身元魂力不足，還無法將元魂力凝聚成離體的可見純能量形態，像甘豹那樣強行提升，最終結果只會損傷自身的元魂通道。
小羽一看到焚風拳，就在心中暗罵一句：“原來是他！”是覺得孟青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只是一時沒有想到，一見焚風拳，自然就想起了，就是這個傢伙藉機結交甘豹，傳授了甘豹焚風拳，卻是不安好心。
孟青放出十六道火旋風之後，雙手左右排開，十指箕張，彷彿空中有十根看不見的線牽引着火旋風前進，程文忠左支右拙，先前的優勢局面完全被反了過來。
火旋風封堵住程文忠的退路，形成一大一小兩個同心圓，陣勢漸成，程文忠被困在當中，兩個圓正反互轉，地上火旋風經過之處，清晰的畫出兩道焦黑灼痕。
孟青如放風箏一般左右後扯，火旋風越轉越快，漸漸縮緊，程文忠見勢不妙，猛的一擊地面，借力反彈，高高躍起，同時孟青雙手一合：“焚爐絞殺！”
十六道火旋風，就像開花的逆轉過程，一片片花瓣合攏成一個花骨朵，程文忠僥倖先花骨朵合攏之前跳離火海，誰料想那花骨朵陡然大放異彩，十六個小旋風合成了一個數人高的大旋風，程文忠身在空中，陡然展開元魂翼，誰知才剛剛打開，被那旋風邊緣一燎，元魂翼就像着火般一下便殘缺了大半，眼看程文忠要往那旋風火眼中掉落。
“絲……”的一聲，半空中多出一根絲帶，將程文忠拉了回來，只是這位青年將領眉毛頭髮都被燎到，臉色也是黑跡斑斑，這下丟臉丟大了。程堯老將軍淡淡道：“文忠，你輸了，退下自省。”雖然語調不高，但大多數人都能聽出老將軍話音中的慍怒。
出手的是秦依蓮，程文忠只知道這位禁衛軍副統領修為很高，連祖爺爺也是讚譽有加，正想向她道謝，卻聽旁邊一人怒道：“喂！你怎麼搞的，不行就不要亂逞能，傷到小孩子了！”
卻是小羽怒目相視，原來剛才程文忠為躲避火旋風絞殺，奮力往地上砸了一拳，那殿內地板本來就被火旋風劃得七零八落，這一砸更是亂石飛濺。
而小小本來不是很喜歡打打殺殺，小羽和依蓮都在陪着小小，也就是看到孟青用焚風拳時小羽多盯了兩眼，其餘時間，都在和小小說一些奇聞趣事，精力並沒放在打鬥場上，而依蓮也沒聽過那些趣聞，不覺被小羽的言論所吸引。待亂石飛到眼前，小羽和秦依蓮兩人才反應過來，小羽出手畫了一個圈，大部分亂石皆被擋下，依蓮不及小羽反應迅速，但也接下一些石屑。可碎石又小又多，還是有一粒石子擦過小小臉龐，那*的小臉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線，小羽正惱怒的尋找亂石源頭，就察覺小小拉拉他的衣袖，“哥哥，痛。”
小羽頓時怒不可遏，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秦依蓮則一揚手將程文忠拉了過來，小羽剛站起來，罵了一句，又陡然坐下，輕輕的擦拭小小的臉頰，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小小，不哭，沒事，沒事的。”所幸小小臉上只是一線擦傷，過兩天就好了，疤都不會留下，小羽才放下心來，見程文忠還傻乎乎的站在一旁，又道：“還不快道歉！”
程文忠看了看這個好像小自己許多的小子，還有那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這誰呀，口氣這麼大？他選擇破壞地板跳起時，方向略微偏左，便是因為這一帶坐的都是軍方要員，自然是不會因那些小石子受傷，誰知道還有個沒被留意到的小不點兒，程文忠嘴角囁嚅幾下，開口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完全是看在秦將軍的面子上。
“你當然不是有意的，你要是敢有意試試！”小羽脫口就頂了回去。
秦依蓮非常吃驚，在她印象中，冒險團里的那個阿羽，從來都是一副乖孩子模樣，別人不招惹他，他從不主動挑釁人家，就算別人開開玩笑，那阿羽都是能忍則忍，可今晚這個韓羽就像老虎被拔了鬍鬚，烈馬被燒了尾巴，對小小的受傷，那簡直就是零容忍。
程文忠剛被燒了眉毛，也是一肚子窩火，對這混小子的無端指責，他臉上的青筋都綻了出來，那臉色，黑里透紅，可一抬眼，卻看見秦依蓮將軍也是那般冷冷的盯着自己，火氣頓時又消了大半，艱難的咽口唾沫，道：“應……應該沒多大傷，我，我沒留意，不好意思，要不，我找個醫生給她看看？”
小羽心情似乎平復了些，淡淡道：“不用了。”又轉身道：“小小，還疼不疼？呼……呼……”吹了兩下。
小小自己摸了摸臉，已經沒有血了，但還是有點火辣辣的，小嘴嘟着，“沒剛才疼了。”
另一邊，孟青收了大火旋風，正向四方拱手：“承讓，承讓了。”
忽然聽到小羽用手叩擊桌面：“你，還有你，過來道歉！看什麼看，就是你！”
小羽一張陰沉的臉緊繃著，用手指着孟青。孟青看了看小羽，又看了看帝都這邊的馬至大，有詢問的意思。馬至大有些疑惑，沒錯，那個小女孩兒估計是姜修睿找來的天才少女，那個小女孩的哥哥，倒是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究竟是恃寵而驕還是有意安排，他朝孟青暗暗遞個眼色，意思是試探一下再說。
孟青會意，看着小羽道：“這位小哥兒，既然坐了這把席位，自然就當有坐這個位置的資格，連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這事，難道還能怪到我頭上嗎？”
場上氣氛詭異起來，獅城和帝都方面都在看三王子的反應，對這個韓羽，大家都較為陌生，龐德，年貴平等人也只知道他是甘泰定的師弟，其餘則不甚了解，但是三王子殿下對這小子卻是一見如故，分外熱情，對那小丫頭簡直就是視若己出了，親熱得讓一班朝臣都有些嫉妒，到底這中間有什麼玄機？實在是君心難測啊。除了程堯老將軍等少數幾個知情人，其餘的人都猜不透，看不破。如今這小夥子因為那個丫頭受了一點點小傷而小題大做，這裏面究竟有什麼文章？
事實上，連三王子殿下姜修睿也在猜度，這個韓羽究竟鬧的哪一出？是想強出頭？可他沒那個實力？難道是想測試自己對他的寵信究竟有多少？還是他猜到點什麼？試探自己的用心？但是，他應該不是那個人？
秦依蓮也是懵了，這韓羽，程文忠道歉也就算了，他竟然得寸進尺，那孟青可不是獅城方面的人，不會賣三王子殿下和自己的面子的，難不成他還想教訓孟青？難道他剛才和小小說話，一點兒也沒看到孟青的焚風拳有多厲害？
只有小羽自己才知道，他甚至都沒想過要如何教訓孟青，那就是一種單純的憤怒，每個人，都有絕對不容侵犯之處。在那貧瘠又荒涼的小山村，那個不會說話的瘦小丫頭，第一次用小獸般的目光盯住小羽時，在那半睡半醒中，被那小丫頭吃力的拖進洞穴時，第一次張口叫小小時……不知不覺中，不要讓小小再受到任何的傷害，這樣的念頭變成一種執念，深深的刺入小羽靈魂深處，這是他在羅生世界裏，第一位――親人！命運之神將我們帶到一起，雖然我很弱小，但是保護比自己更為弱小的小小，我將不惜一切！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