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朋友★一切都尚未開始的時候
“東風好作陽和使，逢草逢花報發生。”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這一副遠山含黛，和風送暖的景象，葉問梅的腦子裏面突然就蹦出來這麼句不知從哪兒看見過的詩句來。
湛藍如海的天空之上漂浮着零星幾片白雲，蓬鬆而又綿軟，在朝陽的絲絲縷縷金芒的折射之下，透着棉花糖一樣誘人卻繽紛而斑斕的色彩。
不遠處的小道邊，小鳥在挺拔的行道樹枝頭嘰嘰喳喳地啼囀。沿途的菜地里有許多小草冒出頭來，毛茸茸的，大概它們也都知道春天到了，想早些起床吧。
葉問梅揉了揉有些近視的雙眼，彎腰系了系鞋帶。也因這個下蹲的動作，她的視線同小道邊的野花野草們進行近距離的接觸，目光到處，一片的生機盎然。
年久失修早已迸裂的水泥路邊，被大量牛筋草所覆蓋的旱蓮草已經開了，還有和蒲公英的黃花超級像的剪刀股以及鮮紅的蛇莓，都是很小的花，雖然不起眼，那種勃發的生命力卻讓人忍不住為之喜悅、讚歎。
“今年的春天真美啊！”葉問梅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半蹲下身，把馬路下邊的草叢中幾顆鮮艷欲滴，色澤誘人的蛇莓摘下小心翼翼的放進隨身攜帶的小絲袋裏。
今天過後她們可就正式升上五年級了。
上學期和小靜約好的呢，要帶她嘗嘗一串紅清甜可口的花蜜和酸酸甜甜的蛇莓；一起在比賽尋找四葉草的時候賞玩三葉草的球狀白花；努力看能不能一口氣拔起點地梅的所有凌雪傲霜的小花；再一起用多瓣的狗娃花玩摘花瓣猜單雙的遊戲……
想着馬上就能和分別了一個假期的好朋友再見，葉問梅走着路都忍不住，哼着一首旋律模糊而輕快的歌曲蹦蹦跳跳起來。
葉問梅到校很早，教室裏面空無一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空了一個假期的教室裏面後排的窗帘居然是放下的。葉問梅疑惑的抓了抓腦袋，是昨天報名的時候誰放下的嗎？
由於新學期剛開始，老師還沒有訂好值日生表，向來勤奮肯乾的葉問梅就默認，今天是到的最早的自己當值日生。
不過正踮起腳尖擦黑板擦的賣力呢，就不知道誰用粉筆頭打了她腦袋一下，葉問梅有些懵逼的轉身——咦咦咦！沒人？
等等，剛才她去後門取帕子的時候門都是鎖好的，她又是一瞬間拿完帕子就轉身面對前方黑板，也沒看見任何的人進來啊……難道有鬼？一想到這種可能葉問梅就不禁渾身發起抖來，手裏的黑板擦幾乎都要握不穩了。
“發什麼神經呢！”一個熟悉的聲音突兀的在教室裏邊響起，隨即是書包進入抽屜和那人跨坐到板凳之上的細微摩擦聲。
會說話、有摩擦聲響，不是鬼啊！葉問梅一邊轉動着僵硬的身體，才有些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這不是黎晴雁的聲音嗎？她還給自己取了一個極其瑪麗蘇的代號叫“蝶舞大人”呢。
不過黎晴雁的顏值和穿搭水準也的確在線，和自己這種農村孩子土裏土氣的穿着相比較而言，真的也稱的上是個小美人了。更何況舉手投足間，她還擁有從小練舞和彈鋼琴塑造出的高雅氣質。
黎晴雁似乎又是剛從大城市回來，中長的秀麗棕發被巧妙的分為幾路，除了特意留下的別有韻味的耳發和劉海，濃密的發束被編成各種不同風格的小辮，最後在頭頂匯合紮成馬尾。
小女孩身形小小的，又瘦弱。不像葉問梅的臉蛋還有一些嬰兒肥，黎晴雁的下巴尖尖的，襯着那過於白皙的柔嫩肌膚少了幾分血色、多了一份骨感，卻偏偏有一種頹然的美感。而整個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卻不是她精緻而又貴氣，似乎總有三分傲慢的容顏。
而是女孩星眸微轉后，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下黝黑一片，似乎總是縈繞着萬千情緒的眼變的莫名空洞的瞬間。
雖說葉問梅並不喜歡就是了。因為以往只要她做出這副表情來，她的小靜就總是會對這丫頭心軟，然後跑去跟她玩！
“你發什麼神經呢？”發現對方的視線一落到自己身上就開始神遊天外，黎晴雁攥緊拳頭，有些不爽的開口。
葉問梅總算是回過神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誒？你不是轉學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她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啊，一雙大眼睛blingbling的望着大小姐。畢竟上學期期末，某個大小姐哭着喊着說的下學期絕對要轉校呢。
她們可都一點也不懷疑她話里的真實性，畢竟這已經是大小姐第八次轉校了呢，不過很罕見啊，這次居然沒轉成功。
“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你……”
“因為我？為什麼？”還沒等黎晴雁說完，葉問梅就搶問起來。
向來受良好家教的熏陶和約束，待人接物都講究如沐春風般的禮貌的黎晴雁，難得有些破功的沖人翻了個白眼。或者說在這些脫線的傢伙面前她就沒斯文過。她也懶得來家裏奉行的那一套，有氣無力的反問道“你不是知道的嗎？”
被她這麼一說，葉問梅還真想起來了。黎晴雁還沒轉校時，多次要求岑文靜當她最好的朋友。她和岑文靜都不同意，岑文靜說自己不可以“腳踏兩條船”，所以大小姐非常傷心，決心到另一個學校去找她最好的朋友。
黎晴雁是四年級上冊的時候轉來她們齊家村小學的，當時她的媽媽還是開着一輛黑色的汽車來接送她的呢。而她之所以印象深刻就是因為，當時有一群三年級的皮猴趁着在門口排隊檢查紅領巾佩戴情況的時候，對黎晴雁媽媽汽車上的銘牌動手動腳，似乎是對那個“H”的標識很感興趣試圖摳下來。
她當時在學校當中隊長和大隊長岑文靜兩個人專門負責在門口管理紀律，輔助其它幾位隊長檢查同學們的紅領巾佩戴情況。然後就發現一個陌生的瘦小女孩和那三個搗蛋的男生吵了起來。
岑文靜向來正義感很強，雄赳赳氣昂昂的摸了摸自己為之自豪的三道杠，就前去喝住了三位調皮搗蛋的男生。葉問梅則在岑文靜教育他們三個的空當準備問問這陌生小女孩的情況。
本來是打算安慰對方，就拍了拍小女孩緊張的護着“H”的手。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噠”聲，剛才那三個大男生都沒摳下來的標識，就這麼掉進了女孩的手裏。
幾乎是同一時間，當時尚還沒暴露出高傲本性的黎小蘿莉眼睛裏瞬間盈滿了眼淚。葉問梅一下子就懵了，傻站在哪裏。一直到同學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回過神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後還是岑文靜陪着葉問梅留下來，等到去教導主任辦公室交接學籍的瞿媽媽出來，兩人解釋了一番后鄭重的道了歉，並約定好下一次賠錢，才完美的將事件解決。
本來瞿媽媽都覺得是小事，說沒關係，不用在意。但岑文靜和葉問梅還是堅決要賠錢，瞿媽媽想了想，說自己的女兒初來乍到，和大家都不怎麼熟悉，你們帶她熟悉熟悉校園，再請她吃個雪糕就夠了。
岑文靜兩人立馬就答應了。
最後逛校園和雪糕都是岑文靜請的，因為大小姐根本就不怎麼搭理葉問梅。在多碰了幾鼻子灰後葉問梅也有些生氣了，什麼人啊這是！最氣的還是自己的小靜居然沒發現一樣的對她笑！
那天之後黎晴雁就跟纏上岑文靜了一樣，明明不是一個班的人，還天天往她們教室裏邊跑。
後來等大小姐串班的次數多了，認識了她另一些朋友，然後各種努力的想要和她們一起玩。葉問梅才明白——這傢伙是跟自己杠上了吧？
原來她不是因為喜歡岑文靜而討厭自己，而是因為討厭自己而喜歡岑文靜？！
當然，如果黎晴雁知道，大概就會無力反駁的以頭搶地再高呼一聲笨蛋吧，這麼明顯都感覺不出來嗎？她是……
“不對啊，你不是為了岑文靜嗎？為什麼是因為我，你才回來呀？”葉問梅一邊問着，一邊把自己兩道杠的少先隊標誌牌拿出來別好、紅領巾佩戴好。
同學們陸陸續續開始進教室來了，把新課本和文具在課桌里整理完畢后，葉問梅就準備去校門口進行【小學生紅領巾佩戴情況監督】的值日了。
“因為就是你不同意岑文靜當我最好的朋友，我才走了的呀！”黎晴雁是在家佩戴好紅領巾來的，只是把自己中隊長的袖標別好，然後不緊不慢的跟在葉問梅的後面。
“哦。你跟着我做什麼？才開學第一周，不該你們三班的人值周吧？”葉問梅有些無奈的叉腰回頭看着某位大小姐“還有那第二個原因是什麼？”
“第二個原因就是……”黎晴雁頓了頓，有些委屈巴巴的小小聲說道“那個學校只讓我讀四年級，不讓我讀五年級。我媽媽不想讓我做降班生，我就回來了。”
大小姐眨了眨一雙波光瀲灧的眼睛，剛開始準備撒個嬌賣個可憐，一個氣憤的女聲就插了進來“葉、問、梅！她是誰？”
葉問梅和黎晴雁都有些懵逼，只見校門口方向走進來一個逆光的身影。岑文靜的個子不算太高，一頭烏黑柔亮的栗色秀髮被鬆鬆垮垮用可愛的草莓皮筋扎在後腦，吹彈可破的臉蛋不復往日的白皙粉嫩，而是一片陰鬱青黑。用葉問梅的話來說就是，臉黑的都快有墨水滴下來了。
本來還以為岑文靜是生氣了故意這麼問的，不過看見一旁的葉問梅一本正經的迎上去解釋，還一臉天要亡我的表情。黎晴雁很疑惑，才一學期不見怎麼還就不認識了？“你怎麼了？逗我玩？還是被葉問梅傳染了精神病？”
岑文靜怒極反笑“很好啊你，敢搶我的小美不說，還說我得了精神病，看我不揍你！”說著，一個拳頭狠狠地打在了大小姐的臉上。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了！”某位大小姐的眼淚都掉到葉問梅的手上了，某人還一氣之下跑回了教室。葉問梅臉上堆滿了笑容，一雙翦水秋瞳都快眯成了月牙眼。
然後就是一臉憤怒的岑文靜突然平靜下來，扭過頭來看着葉問梅的時候，笑的額頭上的青筋都快爆開了。拳頭也在手裏捏的咔咔作響，一字一頓道“她是誰？你和她很要好嗎？”
完蛋！黎晴雁，我葉問梅和你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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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眼差點就被打成熊貓咪咪的葉問梅，正坐在座位上可憐巴巴的揉着自己紅彤彤的臉蛋。小靜去幫語文老師抱作業本了，她本來也想去幫忙，可是自己這臉紅的這麼不正常她實在是怕老師發現。
正氣的咬牙切齒呢，餘光就瞥見門口那邊一個扎着利落高馬尾的女孩。大小姐不知道怎麼回事又串班來了，而且照大小姐的敏感程度來說，她現在不是應該沉浸在被摯友遺忘的深淵中自言自語、自怨自艾嗎？怎麼還笑的滿面春風，看着就叫人……不爽！
葉問梅氣鼓鼓的走了過去，用腳對着女孩的屁股狠狠一踢……等等？這個慘叫聲……不是大小姐！完蛋，踢錯人了，是蒲婉！
蒲婉、齊靖楠是她們學校有名的兩姐妹。不是那種多年難得一見長的極像的雙胞胎，蒲婉比齊靖楠大一個多月，是她表姐。
兩個人不僅是外貌，連性子也是南轅北轍。
姐姐蒲婉是溫柔內斂、比較感性一派，說脆弱也不脆弱。只是舉手投足之間像個書呆，朋友也很少，每天和書一起過着自娛自樂的老學究生活。不過，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有一個隱藏屬性那就是——話嘮。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超級喜歡葉問梅自己畫的畫和心血來潮寫下的短篇小說，總是妄圖用各種東西來交換。
葉問梅也就是不喜她這一點，憑什麼她喜歡，自己好不容易畫的畫、寫的文就要給她啊。雖說她似乎很有錢，也很大方的天天請她們吃東西。
而齊靖楠不跟她們一個班，只有每天來找她姐的時候會過來看看。而每一次過來她身邊都至少有兩到三名或帥氣或美膩的女孩子陪着，或者是手挽着手、或者是一同說笑打鬧，反正都和她關係很好的樣子。
明明看起來是個愛笑陽光的人，葉問梅卻莫名其妙的有些怕這個總是霸氣側漏的女孩。聽和她同班的大小姐說，這丫頭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王者、不，是暴君！
和文靜而又樸素的蒲婉截然不同，在葉問梅的印象之中，齊靖楠性格霸道而內斂，冷靜而理智。總是喜歡披散一頭黑亮的如瀑長發，穿着很帥氣的套裝，一副清冷模樣。簡直自帶高不可攀、傲視天下的氣場。
但葉問梅覺得，以上這些都不是她朋友多到爆炸，簡直比帥哥還受她班女孩子歡迎的原因。就像動畫片裏邊某個行為惡劣的反派角色某天突然做了什麼好事，就會瞬間炸粉流量爆棚一樣。
一副“爾等都是辣雞鹹魚”的高冷范的齊靖楠，遊園活動中為了保護她班的女孩子挺身而出同高年級、甚至初中生打架，並且讓對方完敗的事迹，甚至登上了當時周一的升旗儀式來進行全校表彰。
後期還有，在六一兒童節的節目中，帶領一批同樣學過跆拳道的同學，穿着帥氣的軍裝，將機械舞、踢踏和武術、跆拳道結合起來，完成了一場堪稱精彩絕倫的“戰地廝殺”表演等等事迹。
反正，葉問梅就感覺這兩姐妹就是兩個極端。從她們班的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齊靖楠，而大小姐班的人卻最多知道蒲婉是她們楠姐的姐姐，就能看出來了。
而且蒲婉的性子有些過於內向了，好像，班上除了她和小靜和她稍微有些交集，其餘52個人和她交談都很少。偶爾有那麼一回，都超不過三句就被蒲婉冷場了。
如今也是這樣，被誤傷的蒲婉捂住某個重傷的地方就這麼直直的趴倒在了課桌上一言不發，而對面原本正和她聊天的齊靖楠眼神即刻冷了下來“葉問梅，你做什麼？”
看的葉問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急忙把腳收回來，一雙炯炯有神又透着可掬憨態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齊靖楠，道歉道“抱歉啊，我……那個近視眼有些厲害，我本來以為是黎晴雁來着……”
可是，沒用。
“踢了人說句對不起就沒事了？而且你踢到的是我姐，跟我說什麼抱歉？”齊靖楠把蒲婉從課桌上牽起來，一雙不怒自威的丹鳳眼咄咄逼人。
“蒲婉，對不起……”葉問梅咬牙認了，剛想彎腰鞠躬道歉就被門外熟悉的女聲給打斷了。“同學你那個班的？麻煩別擋在我們班門口行不行！”
岑文靜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要欺負她的小美就是不行。她有些心疼的看眼眶紅紅的葉問梅一眼，維護的站到葉問梅身前，和齊靖楠兩個大眼瞪小眼。
“哼。裝模作樣。”不認識她？手上的大隊長標誌都是她幫着發的呢。不過，時間也的確不早了，預備鈴已經打響。齊靖楠瞪了岑文靜一眼，跟自己姐姐揮了揮手，還是走了。
而才回過神來的蒲婉下意識的也沖她揮了揮手，然後就是窘迫“呃……葉問梅……”“上課了，我回座位了。”葉問梅低垂着頭，長長的劉海把眼底的情緒遮蓋了個一乾二淨。岑文靜也有些無奈的拍了拍腦袋，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對不起，我之前太用力了，打疼你了吧？”岑文靜跟了上去，她的座位就在葉問梅旁邊。
“……疼”雖然還在委屈的狀態中，不過小靜難得的示弱可不能拒絕。
葉問梅乖乖的把頭靠過去，沖人撒嬌“小靜你幫我揉揉就好了。”
“小美你……”“怎麼了？”
“……都說了我叫岑文靜，以後要是再叫我小靜我就跟你沒完，聽懂了嗎！”
“這是愛稱啊愛稱！你還不是叫我小美！”葉問梅有些炸毛了，不過上課鈴聲已經敲響，她只能將聲音壓的很低。
“先上課吧。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中午你等着就知道了”語文課代表岑文靜拿着新課本上講台去領讀前，悄悄在葉問梅耳邊留下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