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巡撫大人似乎早就猜想到白落落會出現,早早的就讓人守在別院外的小路,白落落剛一出現,就被這群人五花大綁給抬上了別院。
白落落被直挺挺的扔到了地上,做妖做到她這個份上,當真是丟盡了老妖精臉。
“許久不見啊趙夫人。”白落落一抬頭,高侯那張狐狸臉就出現在眼前,白落落做妖的時候討厭狐狸,做人的時候還是討厭狐狸,但這張狐狸臉長得委實讓人討厭不起來,所以白落落也跟着回道:“是啊許久不見,既然如此,你何不先放了我再敘舊?”
“趙夫人深夜來訪,若被外人瞧了去,只怕是說不清了。”高侯顯然沒有鬆綁的意思,昂首就坐在了上位,白落落躺在地上翻了個白眼,別院偏僻,若非她腿腳麻利,只怕是到明日清晨都來不了這個地方。
“你故意抓了趙清風。”白落落沒見到高侯前其實都想好怎麼去演一折苦情戲,她先是一跪然後抱着巡撫大人的腿哀嚎,總歸是要演出一副痛定思痛真真冤枉的模樣,可如今見着這巡撫大人是高侯,白落落可就沒有這心思了,按照趙清風待他的態度,想來也就不是個什麼好人。
“證據確鑿,趙夫人這樣污衊朝廷命官…”高侯抬手往自己脖子假裝割來割去:“可是要殺頭的。”
白落落下意識的縮回脖子,想着要不要使用法術迷惑了高侯,好讓他直接就放了趙清風,正琢磨着,高侯卻不知何時蹲在了她面前,眼神格外的精明:“趙清風盜用貢品不假,我哪一點冤枉了他?他當朝廷是什麼地方,容得下他獨獨一人當君子,都降職到了幽州當個小小縣令,卻還不知圓滑處世,不知自古君子,哪一個不是慘死。”
白落落其實覺得高侯說的沒錯,老槐樹精也經常同她說,若事事為了他人打算,那就是將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
“真正貪污納垢的人不懲治,為百姓着想的卻落得人頭落地,這就是你所說的朝廷?”白落落用蠻力撐着起身,眼神無比堅定:“若世上人人都只考量自身利益,那讀聖賢書,豈非就無用了?”
儘管他們說的都沒錯,可若趙清風在此,一定也會說出這一番話。
高侯緩緩起身背過身去,這時來了下人鬆綁,白落落被捆得久了,四肢還有些麻木,只好保持着原狀繼續問道:“趙清風的確有過,可功過相抵卻罪不至死,你若真要取他的命,倒不如取了我的命。”
白落落可沒有情深義重的意思,只是她覺着自己畢竟是個妖怪,人間的斷頭台又不是九重天的誅仙台,掉了腦袋裝回來就是,而趙清風就不行,他只有一個小頭,一刀砍了就一命嗚呼了。
“我何曾說過要他死了?”高侯像是嘆了一口氣:“是他自己將自己關了進去罷了。”
白落落這會子有些迷茫了,敢情趙清風是自己找死?
“用這法子來威逼朝廷給一個說法,也就只有他趙清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高侯背着手,再次轉過身來時之前的精明都消失的一乾二淨,又成了白落落第一次見他的神情:“趙清風為人無趣,眼光卻是不錯。”
一碼歸一碼,既然他誇了自己,白落落暫時就沒有那麼討厭高侯了,連帶着多看幾眼都覺得格外順眼了不少。
“你既無意傷害趙清風,為何又要派人埋伏我?”白落落眼珠子一轉,高侯笑了一聲,頗有些看好戲的意思:“我也覺着奇怪,你區區一個柔弱女子,怎麼到了趙清風口中就變得要小心防備,我與他演這一番戲,他反倒格外擔心起我來……唉,這還沒說完,趙夫人怎麼就走了呢?”
白落落要是繼續往下聽,她還真怕自己忍不住跑回獄牢讓趙清風領悟什麼叫生命的真諦。
白落落回到府衙時就看到全府上下的都提着個燈籠守在裏面,現在這戲還沒演足,她也不能在此時砸了趙清風的場子,只好裝作悲痛欲絕的模樣強忍着一口怒氣走回了卧房。
於是夜裏睡覺的時候白落落在心底把趙清風從古至今罵了個遍,而在獄牢的趙清風也因此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第二日,獄牢沒有傳來消息,白落落先是在房間裏偷偷抹了好大一個洋蔥才出現在眾人視線里哭的梨花帶雨。
第三日,獄牢依舊沒有消息,白落落又在眾人的視線里端了尊菩薩回來日日跪拜。
第四日,坐不住的李府小姐找上門來,又搗鼓着嫁給趙清風讓自家爹爹幫忙相救,然後被白落落提着掃帚潑婦般的趕出門而告終。
第五日,獄牢內傳來消息,說是趙清風畏罪自殺了。
白落落大清早的聽到這消息有些沒反應過來,再後來就聽到有人說巡撫大人出門就被人打傷在地,估計是數月也下不來床了。
白落落去獄牢領屍體的時候穿的格外素靜,矇著白布的趙清風次往日讓人覺着親近了不少,一旁的賀叔不停的掉眼淚,白落落紅着眼塞了些銀子給獄守,才轉頭吩咐賀叔去採辦後事該用的棺材白綢。
趙清風喪禮當日一向痴情的李府小姐也沒出現,聽說是知道了趙清風的死訊就哭暈了過去,一直靠着湯藥吊命,反倒與趙清風並不親近的王大人前來憑弔,白落落跪在一旁低着頭燒紙錢,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王大人,他口裏念念有詞,還沒等他念叨完一陣風吹過,他手裏的香竟被這風給吹斷落地,王大人頓時驚慌失措往後一仰就摔在了地上,連連向四處磕頭:“是他們逼我的,你若不死,我便要死了,你若覺着冤屈就同閻王爺說去找尚書大人報仇,莫莫要尋上我……”
白綢一落,趙清風就同頭手都裹着白紗的高侯站在一塊,白落落也將剩餘的洋蔥扔出去起身,若再演幾天哭戲,她這雙眼睛就真的要被這洋蔥熏瞎了。
“侯…侯爺……”王大人這會可算是面如死灰,頓時心下一橫,跪地叩拜:“這,這都是尚書大人的主意,他怕趙大人牽扯去三年前的舊案,便逼着下官下毒謀害趙大人,這當年的事可與下官無關啦侯爺……”
一個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當真難看,高侯一蹙眉呵道:“這話留着說給陛下聽罷,來人,將他先帶下去好生看管,莫讓有心之人下手腳。”
被打成這副模樣還能如此有氣勢,白落落在這一點還是挺佩服高侯的。
“原來你不是叫高侯,而是個侯爺啊。”白落落上前順勢往高侯綁着紗布的手一拍,疼得高侯瞬間呲牙咧嘴的看着趙清風一字一句擠出來:“你家夫人果真如你所言,下手狠毒,絕不是個柔弱女子。”
“自然。”趙清風將白落落擋在身後往前一拘:“之後的事,還麻煩高侯……”
趙清風不是故意賣關子,而且白落落忽然在背後揪住他的肉,疼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罷了。
“懂得懂得。”高侯眯眼一笑:“你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討喜,不過娶的這個夫人,倒是與你相反。”
“高侯若無其他事,還請早些離開幽州,多耽誤一刻,就多給了他人一份下手的機會。”趙清風又一拘,高侯只好點頭領着外面的守衛離開了趙府,白落落見人走了,頓時火冒三丈的往趙清風的棺木上一坐:“趙清風,若是他們耐下心沒有露出馬腳,你就會死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
“知道你還……”
“祈生和趙府有你,我很安心。”
白落落本來都想好了怎麼同趙清風鬧脾氣,卻被這一句話惹得方寸大亂,捂着心口跑了個沒影。
趙清風這人,真是撩人不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