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演戲
“大早上搞什麼緊急集合，還跑圈，真把咱們當牲口了啊！嗎的，有這時間睡會覺不好嗎，沒有充足的休息，怎麼能有好體格？”林少華小聲抱怨道。
“別說了，小心一會被看到了再挨抽！”薛凱提醒道。
“沒事，這麼多人呢，注意不到我頭上。”林少華語氣滿不在乎，可還是警惕地看向四周，壓低了聲音。
第一次緊急集合，又是在大早上，眾人都有些懵懵懂懂的，有幾個更是半睡半醒間跟着跑，看上去散亂無比。
許浩咬着牙，努力跟上隊伍。
放在平時的話，這種速度對他來說和散步也差不了多少，可今天不一樣。
兩隻胳膊根本感覺不到，腹部更是一動就絞痛無比，讓他每跑一步都需要巨大的毅力。
“唐建是吧，我記住你了，以後我非讓你也嘗嘗這滋味不可！”他在心裏發狠道。
解散后回宿舍的路上，許浩是被李大勇攙扶上去的，沿路的新兵都露出奇怪的神色，大家體質雖說有好有壞，可差到這個份上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這人誰啊，跑兩圈就成這副德行了，還當什麼兵啊。”
“就是，等體能訓練的時候，他不得嚇死啊？”
聽着周圍人的冷言冷語，許浩陰沉着臉，一聲不吭。
李大勇安慰道：“別管他們，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你的厲害了。”
許浩沉默地點點頭，心中卻暗暗發狠，等他好了，他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
等新兵全部回到宿舍后，連長羅星看着遠處微亮的天空，若有所思。
“想什麼呢老羅？”指導員笑着問道。
“我在想啊，都說部隊是個大熔爐，其實有時候不對，它不是熔爐，它更像是一個……加工的車床，每個人都會有改變，而且都是有用的，但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還得看實力，甚至是一點點運氣。”
“是啊，不過我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回去睡個回籠覺吧，年紀大了，不能像小年輕這樣了。”指導員哈哈一笑，揮揮手回宿舍了。
羅星沒有離開，回想着剛才許浩被人攙扶上去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和不屑。
這麼大一個小夥子，跑了兩圈就成這副熊樣了，他身體到底得虛成什麼樣子？
“算了算了，到時候讓唐建把他小子往死里練，我就不信還練不出來了！”
……
宿舍里，林少華直接蒙上被子繼續睡，凌冰則繼續給許浩按摩着。
“這個舒筋活血啊，也是非常重要的，以中醫的觀點來看……”
“別，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我現在就想舒舒坦坦的動動胳膊，你能開點葯讓我的胳膊立刻恢復原狀嗎？”許浩悶聲說道。
“中醫又不是仙藥，哪有那麼立竿見影的事。等下我給你弄幾味葯，應該會有點幫助，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許浩無奈點頭，能和凌冰分到一個宿舍還是很幸運的，至少有個小病小災什麼的，直接在宿舍就解決了，沒事還能給按按摩，簡直就是貼心小棉襖。
枯燥的日子總會特別漫長，而緊張的生活會讓人忘卻時間。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在新兵連度過了整整一周。
而一周的時間，也讓這幾個出身迥異，性格各不相同的年輕人熟悉起來。
有凌冰的幫助，許浩從第三天開始，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是痛苦的結束，而是更瘋狂的開始。
第一周他們並沒有過多的體能訓練，只學習各種操法，隊列訓練，思想學習。
最讓他們痛苦的不是隊列訓練，而是內務。
部隊裏對內務的要求是嚴格到嚴苛的，最難的就是疊被子，差不多從每天凌晨四五點鐘，他們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被子，用板凳壓，抽出裏面的棉花……
各種辦法都被他們試了一遍，才算勉強達到要求。
林少華對此最為不滿，他一直想在體能訓練上大放異彩，讓那些頭頭們大吃一驚，可始終沒有得到機會，反而因為內務被三天兩頭批評。
“嗎的，老子出去了不是給人打掃衛生的，天天弄這些有屁用啊？真是吃飽了撐的。”
這是林少華每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可惜說完后，還是要乖乖整理內務。
薛凱體能太差，每天的隊列訓練就能要他半條命，回到宿舍都是第一個睡着的。
凌冰是宿舍最受歡迎的人，有個頭痛腦熱的直接找他就行。
至於李大勇和李志光，兩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過李大勇憨厚又老實，而李志光則性格孤僻，一般不怎麼跟幾人交流，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今天是周日，他們入伍以來的第一個休息日。
操場上人不多，休息日不用訓練，但也只能在營地活動，大部分人會利用這個時間放鬆一下，打籃球或者洗衣服寫信什麼的。
而一道穿着迷彩服的孤獨身影，正在跑道上一圈接着一圈，似乎永不疲憊的跑下去。
“二十圈了，還有五圈，很快就結束了！”許浩心底自語道。
身體剛剛恢復，他就開始瘋狂的加練，每日的例行訓練完成後，他還會再跑五千米，然後單杠雙杠，掌上壓，仰卧起坐，一個都不落下。
今天是休息日，訓練量自然要更大一些。
他要讓唐建知道，自己比他更強！
汗水將衣服濕透，頭髮也一縷一縷的結到一起，雙腿漸漸失去知覺，只是麻木的向前邁步，一步又一步。
陽光很好，初秋的天氣分外清爽，兩旁的樹葉不時被微風擾動，留下嘩啦啦的細碎聲音，沉默的望着那個孤獨的身影。
不遠處，唐建和徐雲龍正站在樹蔭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我說老唐，他這麼下去，不會出事吧？上次我去他們宿舍查看，半夜了他還在加練，這麼下去可不是回事啊。”徐雲龍的表情略帶擔心。
“沒事，你忘了咱們當初是怎麼練的了？這小子底子不錯，出不了事的。”唐建不以為意道，“對了，待會你陪我一起演場戲，讓這小子再受點刺激。”
“還刺激啊？我看再刺激兩次，他晚上就不用睡覺了，全加練了。”
“沒事，人的身體都是有極限的，到了極限，他自然知道該緩緩的。”唐建擺手道。
那邊，許浩終於跑完了一萬米，在操場上溜達了一圈，又舒展了一下筋骨，便朝器械區走去。
剛走近，他便看到一個背影正在做着引體向上。
“八十二，八十三！老唐，你這次可退步了啊，怎麼做這點就不行了？”
“今天不在狀態，改天吧。”唐建從單杠上下來，活動着胳膊，臉不紅氣不喘，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許浩嘴巴默默張開，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八十三個引體向上，這是什麼概念？！
他自認體格不錯，標準引體向上也不過二十個左右，這已經足以碾壓大部分普通人了。
可這個一直被他視為潛在對手的唐建，居然能做八十三個引體向上！
唯有真正練過的人，才知道這個數據是何等可怕，它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枯燥的數字，還有背後那難以計數的汗水和血淚。
“呦，這不是許浩嗎？聽說你這兩天能跟上訓練了？不錯不錯，這對你來說，大概稱得上巨大進步了吧？”唐建語氣微諷，眼中帶着一絲嘲弄。
許浩臉色微變，“要不是因為那天的事……”
唐建擺擺手，“別，我不喜歡聽別人那些毫無意義的借口，那都是弱者安慰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何況，那天你也根本沒有完成我的要求，做一半就開始裝死，這就是你所謂的驕傲嗎？”
許浩臉色漲得通紅，有心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說大話的人，比起說話，他更願意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可這一次，他似乎遇到對手了。
“你現在是在部隊，是用成績說話的地方！如果你願意當鴕鳥，安心把自己腦袋埋到土裏，混過這兩年，那也沒人在乎，至少我不會在乎，因為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個合格的軍人。”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比你更強！”許浩大聲反駁道。
唐建嘴角微挑，轉過身，背向許浩。
“當初我跑了八千公里，五公里越野才拿了全師第一，你能嗎？你以為像現在這樣，來操場溜達兩圈，就是在努力嗎？收起這些可笑的念頭吧。”
許浩雙手死死握緊，手背上青筋必露，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老唐，少說兩句。許浩，你也不必往心裏去，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老唐能做到的，不見得別人也能做到，你做好自己就行。”徐雲龍打圓場道。
許浩猛然抬起頭，直視唐建，沉聲道：“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呵呵，是嗎？那我就等着看了。不過我希望你不是三分鐘熱度，你們現在連體能訓練都沒開始，我希望到時候你還能有力氣對我這麼說話。”
說完，唐建便和徐雲龍一道朝籃球場走去。
許浩沉默的站在原地，隨即用力搖搖頭，拉住單杠，默默做了起來。
遠去的徐雲龍此時滿臉綳不住的笑意，“老唐啊老唐，你這真是吹牛不打草稿，還八十三個引體向上，你咋不說自己一百個呢？當初全軍比武，最厲害的那個才八十六個吧？”
唐建嘿嘿一笑，“我這不是為了給他樹立一個遠大目標嗎，你看他現在不是明顯多了幾分狠勁兒，這可都是我的功勞！”
兩個老狐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出奸詐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