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情冷暖各自知 第四四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許
今夜的河陽城格外的冷，銀月隱雲，星光收斂，寒風吹打在窗沿上呼呼作響。
從百瘴山取得了生髓涎，可卻並沒有絲毫喜悅，昏暗的紅塵客棧里，南山看着擺放在八仙桌上的十八瓶生髓涎，堂堂七尺男兒，卻是笑着笑着哭了起來。
人生四大幸事，良師、益友、賢妻、良母。
南山將頭埋在八仙桌上，渾身發抖，亞楠也是眼角帶淚，不忍的伸手在其後背輕輕拍了拍，強忍哭泣的安慰道：“南山...”
“都是我不好，不該與北川合計此番計劃，都是我不好...北川...”
“南山，失去北川我們也很難過，大道殊途難覓曲幽，你這般如此，如果北川在的話...。”一貫冷漠的秦如玉也是輕聲勸道。
“對，不能讓那傢伙看遍了，老子以前是他大哥，現在也還是他大哥。”大哭半晌后，南山吸了吸堵塞的鼻腔，伸手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臉上一通亂擦。
“北川所有還未完成之事，今後，都由我南山替他完成。”南山鼻腔又是一抽了抽，隨後轉頭看向林中虎，感謝道：“今日多謝林師兄，我南山欠你兩個人情。”
“無礙，倒是江山。”林中虎已是完全恢復過來，聞言之後睜開雙目看向江山，話語一層不變的道：“今日我欠你的人情，如有需要隨時奉還。”
柳霸天田書旗也是看向江山，不過眼神稍顯閃避，不自然，先前時候還覺江山是累贅，如不是今日林中虎有靈液充體，怕是都得全部隕落了，更何況江山以築基四階之修，硬生生拖住了元嬰期的猴皮半柱香時間，就是換做化靈境的他們，面對皮厚都會稍顯吃力。
林中虎說出后，眾人看向江山之時，眼中也是多出幾分贊意。
江山雖然將林中虎當做最大的敵人，也是下一步要做掉的目標，不過此時卻是猶記師門之情：“諸位嚴重了，同為師兄弟何必計較如此之多。”
“江山說的沒錯，同為師兄弟便不必計較那麼多了，經此一翻，對各位內心都有些感觸，既然深邃涎已到手，那明日便啟程回逍遙吧。”一直沉默的閆天石也是拍了拍南山肩膀。
“我有些私事，暫回飄渺洲，今夜便自行先行了。”林中虎收下兩瓶生髓涎后率先站起身子，道了聲別後直接出了紅塵客棧，客棧外已有林家五名侍從等待着。
聞言，江山心頭頓時一驚，不過神色卻是掩藏得極好，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心道：難道追查到什麼了么。
見林中虎急匆匆離去，江山此刻也如坐針氈，再次安慰南山後，也是快步上了客房。
生髓涎已到手，明日便回逍遙，今日算是真真切切的見到林中虎的駭人實力，想要如同做掉林天那樣做掉林中虎，怕不會那麼簡單，更何況林家此時僅剩獨子，暗中護衛力量肯定要強上百倍，且自己實力太低，如有不慎怕是功虧一簣，到時候師姐怕是...
江山佇立在窗前久思，頭昏腦漲，長長的呼了口氣，自嘲道：“要搬倒一個底蘊渾厚的家族，實在是太難了。”
“怕是不出兩月時間，林家便會追查到我，屆時怕是危險重重了。”
“還是趕緊將修為提升至化靈境吧。”
“生為螻蟻當有鴻鵠之志，乾坤未定，未來亦可期。”
江山仰頭望向深邃的天際，最後又是長長呼了口氣，眸子異常的堅定。
聽聞隔壁窗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江山收拾好心情，悄無聲息的關上窗戶。
次日，江山只覺房內空氣有些清冷，隨手招了招被褥，將整個人都包裹住，就當準備睡個回籠覺之時，突然響起敲門聲，連續敲了五六聲，門外適時響起亞楠甜膩的輕喚聲：“江山，你起床了嗎？”
江山睡眼朦朧的從被褥里冒出頭來，聽聞是亞楠輕喚，也是回了句：起了師姐，門未瑣，你進來吧。
門扉外，亞楠停下剛欲再次敲門的玉手，秋水眸瞳水波漣漪，得到江山允許后臉畔爬起一抹甜甜笑意，輕輕推開門。
門外的冷風隨着亞楠一下子襲進室內，江山又是輕微的哆嗦一下，趕緊披上殷紫月前些時候備好的紫色貂袍，這才看向剛進門來的修長身軀，道：“怎麼了亞楠師姐？”
亞楠看向江山的目光隱隱有些閃避，左手提着一個火爐，道：“怕你冷，拿個火爐過來給你。”
“多謝亞楠師姐了，放那吧，你先坐會兒，我隨意洗漱一番。”江山搓了搓蓬亂的黑髮，絲毫沒有在乎自己的形象。
江山洗漱着實快，剛進去就出來，此舉倒是惹得亞楠眉宇含笑。
江山隨手畫了面靈鏡，看的自己俊俏的模樣后，這才對着一直端坐在火爐旁的亞楠問道：“今日怪冷的，亞楠師姐怎麼不多睡會兒。”
說完也是坐到火爐旁，伸出手掌感受火爐的溫熱。
亞楠抿嘴輕笑，伸手捏了捏江山身上的貂袍，感覺厚度適中后這才甜膩道：“下雪了。”
江山好奇的看向亞楠，女人真是神奇的動物，下雪了跟睡覺能有多大聯繫。不過在轉頭之際，思緒也是飛出了河陽城。
在屋內閑聊半晌，亞楠這才起身準備回房收拾物件，今日便準備回逍遙了，剛走出門，卻是又回過頭來，臉畔上忽現兩抹紅韻，輕笑道：“亞楠師姐這個稱呼聽着怪怪的，可以叫我亞楠，或者師姐。”不待江山回答，略帶羞意的溜回自己的客房。
大雪紛飛，落滿河陽城，眾人來到樓下準備出發之時，田書旗忽然問道：“南山還沒起么？”
眾人也是皺起眉頭，閆天石視線在客棧內掃了一圈后，對着柳霸天吩咐道：“師弟你去叫一下，昨日南山心裏難受，今日多睡會也不為過。”
就在眾人於雪漫大街的街道上等待之時，客棧九樓柳霸天突然撐開窗戶，驚叫道：“南山不見了！”
江山心頭頓時一驚，昨日便覺得南山不對勁，此時，只怕是只身前往百瘴山，尋找北川去了！
百瘴山何其兇險，昨日所遭還歷歷在目，而此番南山只身前去，怕也是凶多吉少。
而就在眾人疑惑之時，掌柜的也是滿臉歉意的小跑出來，雙目在眾人身上來回掃視，說道：“今日一位大人叫我把這個交給一個叫江山的大人。”
看到掌柜的拿着的是北家金卡之時，江山心頭又是一驚，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接過金卡焦急問道：“南山師兄有沒有說什麼？”
掌柜的想了想，眉頭也是微微皺了起來，待得想明之後，方才猛拍面額，笑着道：“那位大人說：生來糊塗，不知世間情誼為何物，前路漫漫，卻話大道殊途難覓曲幽，此去勿念，如有輪迴，定於不落再飲三百杯。”
掌柜的輕笑，而江山的心卻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雖說與南山北川相處不長，酒桌相識，如不是信念相當豈會相擁之，如不是言談投機豈會相惜之。
江山長長的呼口氣，漆黑眸瞳在這漫天雪白之中緩緩閉上，手中的金卡被捏得扭曲，半晌后，緩緩走回紅塵客棧，淡然的道：“掌柜的，麻煩您幫我尋孔二狗來。”
江山已然猜出，南山定是入了百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