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老人家帳下收義女
連董天霸和趙撼海那樣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剽悍漢子,這時在天地變色的大風暴威力之下,也只有戰慄的份兒。
這兩人心底,同時閃起一個念頭:“沒來由的要找什麼帝陵迷宮,從山西巴巴地趕到這大沙漠中來,卻葬身在這兒。”
大風呼嘯着,咆哮着,像千千萬萬個惡鬼在同時發威。
大漠上的大風暴呼嘯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董天霸和趙撼海從黃沙中爬起身來,檢點人馬,總算損失不大,死了兩名夥伴,五匹馬。
但人人都已熬得筋疲力盡,更糟的是,白馬背上的小女孩不知到了何處,十九是葬身在大風沙中了。身負武功的粗壯漢子尚且抵不住,何況嬌嬌嫩嫩的一個小女孩兒。
眾人在沙漠上生火做飯,休息了半天,董天霸傳下號令:“誰發現白馬和小女孩的蹤跡,賞黃金五十兩!”
跟隨他來到回疆的,個個都是晉陝甘涼一帶的江湖豪客,出門千里只為財,五十兩黃金可不是小數目。眾人歡聲呼嘯,五十多人在莽莽黃沙上散了開去,像一面大扇子般。
“白馬,小女孩,五十兩黃金!”每個人心中,都轉着這三個念頭。
有的人一直向西,有的向西北,有的向西南,約定天黑之時,在正西六十里處會合。
十餘里路程片刻即到,遠遠望去,但見一片綠洲,望不到邊際,遍野都是牛羊。極西處搭着一個個帳篷,密密層層的竟有六七百個。
周桐見到這等聲勢,不由得一驚。他自入回疆以來,所見到的帳篷人家,聚在一起的最多不過三四十個,這樣的一個大部族卻第一次見到。瞧那帳篷式樣,顯是哈薩克族人。
哈薩克人在回疆諸族中最為勇武,不論男女,六七歲起就長於馬背之上。男子身上人人帶刀,騎射刀術,威震西陲。向來有一句話說道:“一個哈薩克人,抵得一百個懦夫;一百個哈薩克人,就可橫行回部。”
周桐聽見過這句話,尋思:“在哈薩克部族之中,可得小心在意。”
只見東北角的一座小山腳下,孤零零的有座茅屋。這茅屋,外形簡陋,遠遠離開了帳篷群。
周桐仔細打量這座茅屋,心想:“這間屋似乎是漢人的式樣,莫非住的是漢人?”茅屋的屋頂上堆滿戈壁邊緣所生的硬茅草,牆壁是泥磚砌成,遠遠瞧去,似乎頗為粗糙,顏色黃黑相雜,並未刷以石灰。
他想:“先到這茅屋去瞧瞧。”縱馬往茅屋走去。他胯下的坐騎已餓了一日一夜,忽見到滿地青草,走一步,吃兩口,行得甚為緩慢。
周桐提腳狠命在馬肚上一踢,那馬吃痛,一口氣奔向茅屋。周桐一斜眼,只見茅屋後面繫着一匹高頭白馬,健腿長鬣,正是游龍武天的坐騎。
他忍不住叫出聲來:“白馬,白馬在這兒!”心念一動,翻身下馬,從靴筒中抽出一柄鋒利短刀,籠在左手衣袖之中,悄悄掩向茅屋之後,正想探頭從窗子向屋內張望,冷不防那白馬“嗚哩哩……”一聲長嘶,似是發覺了他。
周桐心中怒罵:“畜牲!”定一定神,再度探頭往窗中張去時,窗內竟有一張臉同時探了上來。周桐的鼻子剛好和他的鼻子相碰,但見這人滿臉皺紋,目光炯炯。
周桐大吃一驚,雙足一點,倒縱出去,喝道:“是誰?”
那人冷冷地道:“你是誰?到這裏幹什麼?”說的卻是漢語。
周桐驚魂略定,滿臉笑容,說道:“在下姓周名桐,無意間到此,驚動了老丈。請問老丈高姓大名?”
那老人道:“老漢姓計。”
周桐賠笑道:“原來是計老丈,大沙漠中遇到鄉親,真是見到親人了。在下斗膽要討口水喝。”
計老人道:“你有多少人同來?”
周桐道:“便在下一人在此。”
計老人哼了一聲,似是不信,冷冷的眼光在他臉上來回掃視。周桐給他瞧得心神不定,只有強笑。
一個冷冷地斜視,一個笑嘻嘻地十分尷尬,僵持片刻。計老人道:“要喝水,便走大門,不用爬窗子吧!”
周桐笑道:“是,是!”轉身繞到門前,推門走了進去。屋中陳設簡陋,但桌椅整潔,地下鋪了氈毯,打掃得乾乾淨淨。
周桐坐下后四下打量,只見後堂轉出一個小女孩來,手中捧着一碗茶。兩人目光相接,那女孩吃了一驚,嗆啷一響,茶碗失手掉在地下,茶水茶葉都濺在地氈上。
周桐登時心花怒放。這小女孩正是董天霸懸下重賞要追尋之人,他見到白馬後,本已有八分料到那女孩會在屋裏,陡然間見到,仍高興得一顆心似乎要從胸口跳了出來。
昨夜一晚大風沙,李月娥昏暈在馬背之上,人事不省,白馬聞到水草氣息,衝風冒沙,奔到了這綠草原上。計老人見小女孩是漢人裝束,忙把她救了下來。
半夜中李月娥醒轉,不見了父母,不住啼哭。計老人見她玉雪可愛,不禁大起憐惜之心,問她怎麼會到大漠來,她父母是誰。
李月娥說父親叫“游龍武天”,媽媽就是媽媽,聽到追趕他們的惡人遠遠叫她“紅娘子”,有的還叫“赤練雙劍紅娘子”,到回疆來幹什麼,她卻說不上來了。
計老人喃喃地道:“游龍武天,游龍武天,那是橫行江南的俠盜,怎地到回疆來啦?”
他給李月娥飽飽地喝了一大碗乳酪,讓她睡了。老人心中卻翻來覆去地想起了十年來的往事,思潮起伏,再也睡不着了。
李月娥這一覺睡到次日辰時才醒,一起身,便求計爺爺帶她去尋爸爸媽媽。就在此時,兩頭蛇周桐鬼鬼祟祟地過來,在窗外探頭探腦,這一切全看在計老人眼中。
李月娥手中的茶碗一摔下,計老人應聲過來。李月娥奔過去撲在他懷裏,叫道:“爺爺,他……他就是追我的惡人。”
計老人撫摸着她頭髮,柔聲道:“不怕,不怕。他不是惡人。”。
李月娥道:“是的,是的。他們幾十個人追我們,打我爸爸、媽媽。”
計老人心想:“游龍武天跟我無親無故,不知結下了什麼仇家,我可不必捲入這是非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