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話 媽媽的味道
有人竟然在鋼之城內，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攻擊了第一夫人府。這大大損害了車魂王國的聲望，這簡直就是在挑釁王權，車魂國王臉上亦無光。
暴怒。
車魂王國的大將軍，長亭，被國王安排來調查此事。
即便是國王不安排，他也一定要來的。
來到第一夫人府，長亭看到的是一片墟燼，爆炸的威力太強了，第一夫人府里多花樹，蘭花夫人放的那把火，燃到花樹下的花釀酒，燒的更旺，花樹也燒光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些來襲擊第一夫人府的究竟是什麼人？在爆炸發生后不久，他們就通通撤退了，沒有留下一絲線索。
而讓長亭想不明白的是，蘭花夫人怎麼就出事了呢？
蘭花夫人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出事了呢？
他不能夠接受的是蘭花夫人的死訊。
蘭花夫人出事的那天自己在外面執行任務，如果自己還在鋼之城，怎麼可能會讓蘭花夫人有事？這是巧合嗎？長亭心裏難受得很，當年，他的父親大將軍長安，沒能過救下震天叔叔，現在，身為大將軍，被稱為全國第一騎刃王車手的自己，也沒能夠救幽蘭姨。
據情報顯示，出事那天有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來到了第一夫人府。長亭首先想到的是苗紋紋。
那個女孩子的媽媽不在了，她好不容易才認回的媽媽，還沒有享受到多少天的母愛，就又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苗紋紋現在至少應該是安全的，長亭可以斷定，蘭花夫人的死亡，一定是為了保護好苗紋紋，所以長亭知道，那天的少年少女一定跑了出來。
長亭一聲不吭，他一路走來，氣勢壓的沒有人敢正眼看他，楊柳依依和破月聲跟在長亭身後，他們看得出長亭現在心情很不好，所以楊柳依依和破月聲也不敢說話。
連欣夢園也出事了，欣夢園內手無縛雞之力的花侍們同樣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員殘害了，那些花侍們只是普通的女生，欣夢園內此刻也宛如人間煉獄，鮮血淋漓，染紅了欣夢園的土地。
經專業人員鑒定出其他幾位欣夢園夫人的身份。
長亭已經兩三天沒睡著了，這種程度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但連累得楊柳依依和破月聲也沒辦法睡覺，要跟着長亭查案，讓兩個扛不住疲勞的主脾氣日漸暴躁。
這不，就有人不小心撞槍口了，第一夫人府邸外圍早已經攔起了一條警戒線，還有王國軍隊看守，竟然還有人敢來鬧事？！
“哪個不長眼的？！”楊柳依依火氣大極了，跑到外面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士兵們跟在她旁邊不敢出聲，雖然楊柳依依看起來只是一個女孩子，但要是這個女孩子真的生氣起來，除了他們的大將軍長亭，沒有人能夠保護得了他們，關鍵還是要看長亭願不願意保護他們。
但楊柳依依跟破月聲跑出去看到來人時，火氣一下子就消了。
“紋…紋紋…”
前來第一夫人府的苗紋紋，被長亭部下的士兵攔住了，雙方便發生了衝突。
苗紋紋沒有戴面紗，身上是一條黑色的長裙，黑色披風把她整個人籠罩在內，就像是來參加誰的葬禮一樣，她的眼神裏面一點光都沒有。
“依依，我要進去。”
“你，紋紋你沒事吧？”楊柳依依震驚地望着苗紋紋毫無血色的小臉，苗紋紋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好好，你不要急，我幫你想辦法！”
雖然對方是紋紋，但不代表她可以忤逆長亭，楊柳依依還是要先問過長亭才能決定，她特意讓破月聲去和長亭請示，結果出人意料的是長亭居然同意了。
楊柳依依攔下了想要和苗紋紋一同進來的赤焰七星，“閑雜人等禁止入內。”
赤焰七星還想說什麼，苗紋紋已經進去了，楊柳依依遠遠的跟着苗紋紋，她不清楚苗紋紋和蘭花夫人的關係，她也不明白苗紋紋為何會如此失魂落魄。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
赤焰七星帶苗紋紋回到山茶村，幽蘭下的分量很重，苗紋紋直到第二天才醒過來。
第一夫人府和欣夢園出事的消息在一夜之內傳遍了全國。
聽聞星仔紋紋回來了，鎧甲神和鋼千翅等人也趕回了山茶村。紫盈盈和蘇以明宣聽說了蘭花夫人的事情后，也第一時間趕回了山茶村。
———
苗紋紋走過燒焦的樹林，這裏原本的一草一木她都太過熟悉。
———
幽蘭出事了的消息，是赤焰塵風告訴苗紋紋的。
苗紋紋的時間，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
苗紋紋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險些摔倒，“紋紋？！”楊柳依依抱着她的腰，苗紋紋站穩腳后，推開了楊柳依依。
楊柳依依看到苗紋紋空洞的眼睛，陌生得令人害怕。
———
苗紋紋靠着牆壁，抱着腦袋哭喊，“都是我的錯啊，都是因為我，媽媽才會出事的……媽媽是為了救我才……才……”
她用拳頭拚命地捶打自己。
“紋紋…你…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赤焰七星抓住女孩的手，不讓她傷害自己。
———
苗紋紋再次跌倒在地上，楊柳依依想要過去扶起她，苗紋紋卻自己爬了起來，“別過來！”
楊柳依依被苗紋紋吼得不敢動了，以為她現在的狼狽，一定是不希望讓任何人看見。可苗紋紋在意的不是自己的狼狽，而是她失去了的母親。
心裏的痛，需要一個只有自己的空間冷靜。
———
“紋紋，是我不好…是我，沒能夠保護幽蘭姨…”
“星仔哥……”苗紋紋無神的雙眼流下一行淚水，“不…這件事這麼會怪星仔哥你呢…”
“明明…明明是因為我啊…如果我沒有選擇召喚鳳翎騎出來，我…我…就不會離開山茶村了…就不會來到鋼之城…就不會參加全國騎刃王大賽…就不會不會認回媽媽了…媽媽也不會出事了……”苗紋紋哭着突然就笑了起來。
“紋…紋紋…”紫盈盈看到這副模樣的苗紋紋后捂着臉啜泣。
苗紋紋抓着赤焰七星的衣袖，“星仔哥，是我，是我的錯，如果如果……當年我沒有活下來…媽媽…媽媽就會一輩子平平安安的了……”
鋼千翅想起了第一次遇見苗紋紋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眼裏充滿着堅定，她還說過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人生而不易……
———
打擊，隨後沉淪。
苗紋紋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一直往前走，只覺得有什麼在叫她。
———
“苗紋紋！你給我清醒點！”鋼千翅一把抓住苗紋紋的肩膀，“你知道沒有‘如果’！你知道那些‘如果’根本不可能成立！沒有你知道嗎？！”
鋼千翅生氣了，他差不多要氣瘋了，他從來沒有對苗紋紋像今天這樣大吼大叫，他喊苗紋紋從來也都不連名帶姓，他甚至可以說自己會用最溫柔的聲音喊這個女孩“紋紋”，他不會那麼用力抓苗紋紋，他生怕她受一點委屈傷害，怕她有一點點疼痛，怕她少一根頭髮。
他是瘋了，苗紋紋說的那些‘如果’一旦成立，他們就不會相識，她竟然會想到她和自己從未相遇。
看到鋼千翅用那麼大的力氣抓着苗紋紋，烏甲威龍使勁掰開鋼千翅的手，“鋼千翅，你給我放開紋紋，你把紋紋弄疼了！”
“鋼千翅，你冷靜點！”鎧甲神出手才把鋼千翅推開，“你別說了，紋紋現在很難受！”
———
她現在很難受。
鋼之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雨絲涼涼的，打在臉上很舒服。
———
“她難受…我當然看見了她很難受…”鋼千翅被鎧甲神架着胳膊，“誰沒有看見她一臉快要死掉的表情啊？！”
鋼千翅那麼用力抓她，鋼千翅的指甲深深扎進苗紋紋露着的肩頭，把苗紋紋的肩膀抓紅了，可苗紋紋一點也沒感覺到疼痛。
鋼千翅的話，卻讓她心裏好疼，像被刀子一遍遍割開剛開始結痂的傷口。
苗紋紋不知道，她和鋼千翅，他們有着相似的經歷，他們一起面對生死，他可以為了她不要自己的生命，她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道陽光，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有了解她。
“苗紋紋，你給我聽好了！蘭花夫人是為了救你才死的！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蘭花夫人！”
鋼千翅指着苗紋紋。
“蘭花夫人死了！”
“你的命是蘭花夫人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你的命不是自己的，你憑什麼一臉生不如死？！”鋼千翅他們，他和鎧甲神的父母，也是為了救他們才死的，他們的性命，都是各自父母用生命換回來的。那時他們還小，沒辦法理解生和死，長大以後便只剩下無盡的悔恨了。
“鎧甲神，放手！”鋼千翅走出門外，“鋼甲炮，我們回去！”
鋼千翅或許是所有同伴中，最能夠理解苗紋紋心情的人。
———
目光漸漸恢復了一絲神采。
苗紋紋走到蘭花夫人自殺的地方，那裏已經立起了一塊石碑，石碑前面刻着幽蘭的名字。
苗紋紋撲到石碑前，她以為自己會哭，但她忽略了自己的眼淚早已流干。
———
苗紋紋抱着自己的膝蓋，努力把自己的臉埋進手臂裏面，她哭了幾乎一天，她哭得眼角流出血淚。
她像抓住生命中最後一根稻草，她抓着赤焰七星的衣袖，“星仔哥，你…你帶我去見見…媽媽……”
———
石碑以及上面的刻字，是長亭親手做的。
長亭知道，苗紋紋一定會回來的。
他看見苗紋紋回來了，可她看起來毫無生氣可言。
他心裏也好疼，長亭忍不住從燒焦的樹木後面現身。
“紋紋……”他輕輕喊她的名字，這兩個字，他等了十年才再次喊出口。
苗紋紋遲鈍地轉頭，“長…長亭…是你啊……”她知道他是大將軍，她也知道他就在這裏，苗紋紋卻忽略長亭沒有見過自己的真面目，長亭是如何認出自己的。
“她…她是…我媽媽……媽媽為了救我……她…她…”苗紋紋聲音沙啞。
“這不是你的錯。”長亭在苗紋紋旁邊半跪下來，“你是你媽媽生命的延續。”
不是她的錯……沒想過第一個這麼告訴自己的人會是長亭。
長亭心裏太難受了，他很溫柔的攬過苗紋紋，這個擁抱，他上一次還是在十年前，她不記得自己了，唯一能夠證明她和自己曾經相識的人，蘭花夫人已經不在了。
苗紋紋嬌小的身軀被他摟在懷裏，長亭明顯感受到了苗紋紋想要掙扎開來，但最後，苗紋紋卻停止了下來，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長亭知道原因，他身上有蘭花夫人親手縫的香囊，他身上的味道和蘭花夫人很像，這是苗紋紋捨不得推開自己的原因。
像媽媽的味道，讓苗紋紋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