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定水
身後的慘叫不斷傳來,燕逐從開始的恐懼慢慢變成了絕望,他知道這樣跑下去絕對不是辦法,身下的戰馬因為連續奔跑一夜的緣故,已經疲憊不堪,現在再急速跑出這麼遠的距離,已經達到了其所能承受的極限,速度也逐漸變得慢了起來。
還好當初在歇馬鎮也並不是一無所獲,在環境的影響下,多少也學了一些本事,所以在這種幾乎是絕境的情況下,一個人的潛能就被徹底激發了起來。
燕逐感受到身後逐漸逼近的殺意,憑着直覺預判着對方與自己的距離,然後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從自己的坐騎上向側後方高高躍起,同時手中寒芒一閃,一把鋒利非常的匕首已經出現在了他的右手上。
後方急速追來的胡蒙兵沒有想到在他們眼中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燕國兵,居然會突然奮起反抗,而且就身手而言,也是不弱,待反應過來之後,才慌忙用手中彎刀去格擋,但此時已然為時晚矣,那柄鋒利的匕首已經明晃晃地插在了他的胸口,然後他的身體在一陣劇痛的抽搐中,被身後突然出現的那個燕國兵給毫不留情地從馬背上推了下去。
一擊得逞,燕逐瞬間信心滿滿地回身掃視一眼,催動着胯下戰馬繼續狂奔,只是這一番纏鬥,已經讓這匹馬的速度降低了不少,後面的胡蒙兵自然快速追了上來,一把把鋒利的胡蒙彎刀毫不留情地往燕逐身上砍去。
燕逐雖然身手不錯,但也僅僅局限於不錯這個程度,況且現在是在馬背上,胡蒙人從生下來基本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論騎術,燕逐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方才也不過是出其不意,才讓他得了手。
雖然他極力躲閃襲來的攻擊,還是背上還是被一記凌厲的劈砍劃到,只是因為他躲閃得及時,傷口只是一些皮外傷,並未傷及筋骨,但血流如注的背上,已經將衣裳完全浸透,一陣陣火辣辣地疼痛,讓他忍不住哀嚎了一聲。
可就是這一分神,前方一個不算太深的土坑便成了壓倒燕逐所有意志力的最後一根稻草,戰馬的前蹄踏下去的時候,他只來得及暗罵一句倒霉,就連人帶馬,狠狠摔了下去,直挺挺躺在地上半天,都沒有任何反應,不是他不想動,而是除大腦外,身體的所有部位都失去了知覺。
恍惚間,燕逐只感覺身體被人抬起,然後就在戰馬的顛簸之下,昏了過去。
黃昏時分,寬廣的揚子江畔有些突然的出現了一群形象機位狼狽的人,只見這些人身着燕軍軍服,百十人左右,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灰塵和疲憊,蹲在江邊,用雙手捧起冰冷的江水,咕嚕咕嚕地大喝幾口,然後又用水在滿是灰塵的臉上胡亂搓了搓,讓自己的精氣神變得比之前清爽一點。
“營帥,終於到定水了。”望着眼前若隱若現的城郭,雖然比不上涼城那般高大雄偉,但也不失氣勢,張二虎緩緩鬆了一口氣,自歇馬鎮城破后,這幾日他們就像是野人一樣在定州的土地上四處流竄,若不是有身上這身軍服,他們還真覺得自己已經是被燕國拋棄的逃兵。
柳之覽甩了甩有些酸脹的腿,腳上不知道被磨成了什麼樣,反正從靴子的邊緣處,已經能看到有隱隱的血跡滲出,但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估計是已經麻木了。
“不知道這定水的守軍又是個什麼樣。”
燕無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涼城守軍的態度,已經讓柳之覽泛起了心理陰影,畢竟燕軍士兵在他的人生經歷中,是有過很惡劣的前科的,“看看再說吧,不過我相信燕軍中還是好人多的。”
燕無忌言語之中似有所指,柳之覽當然也理會得到,彼此相視一笑,讓這裏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眾人隨在燕無忌身後,大約又走了半炷香的時間,才來到定水城下,此時的定水雖然也已經戒嚴,但相較於涼城,要輕鬆不少,並沒有那種兵臨城下的緊迫感。
張二虎按照慣例出列叫門,不過此次顯然再一次超出了他們的意料,那守城的士兵只是往下瞄了一眼,就領着數十名守衛出了城來,在確認了來人身份之後,又十分恭敬地將他們讓進城內,並派人前去通知了定水府的令尹大人和定水營營帥劉之龍,而燕無忌等人就暫時被安排在城內一旁的草棚中休息,只是周圍依然有森嚴的士兵把守着,顯然城門守將還沒有完全信任他們。
就在眾人休息閑談期間,一隊人馬從城內快速跑來,讓燕無忌剛端在手中的熱水險些掉在了地上,倒不是來人的馬蹄聲震動非常所致,而是為首的那兩人燕無忌是再熟悉不過了,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小鴻子!長風!”不等兩人走近,燕無忌便搶先跑了出去,向著他們揮手喊道,而周圍負責戒嚴的士兵在燕無忌異動的同時,也將一把把長矛抵在了他的胸口,但被接着快速跑來的令尹大人給叫退了。
“無忌哥,真的是你啊!”錦鴻顯然也很意外和興奮,領着身邊同樣滿眼驚喜的燕長風走了上來,一人握着他的一隻手,有些激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相比於錦鴻和燕長風兩人的激動,燕無忌的好奇比激動更勝,“你們怎麼跑到這來了,特別是你小鴻子,還當了定水城的令尹,到底怎麼回事啊?”
錦鴻張嘴欲言,卻見又一隊人馬從城內飛快趕來,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形略顯瘦削,臉上留着一撇中規中矩的一字胡,咋見之下給人一種剛正不阿的感覺,讓人心生好感,正是定水營營帥劉之龍。
劉之龍接到消息后,就立刻打馬而來,見錦鴻已經在場,他也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着用目光在草棚內掃了一眼,最後定在了燕無忌身上,因為燕無忌袖口的紋章顯示,對方也是一位營帥級將官,與他劉之龍平級。
“閣下便是燕無忌燕營帥?”除了軍帥一級和燕無忌以前的直系領導邱信之外,西北軍團幾乎沒人知道燕無忌便是燕護的兒子,梁王世子,所以劉之龍如此稱呼他,也並沒有什麼問題。
對方在打量燕無忌的時候,他也在打量着對方,查看袖口紋章的習慣基本已經是燕軍用來辨識彼此身份最直接的方式,燕無忌笑了笑道:“劉營帥,好久不見,可還記得在下嗎?”
劉之龍點了點頭,眼前這人雖然灰頭土臉,衣衫髒亂不堪,但那股子個人氣質卻讓人印象極深,當初這人還跟在邱信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有留意過他了,不過因為沒那個必要,所以也就一直沒
有問過邱老哥此人姓甚名誰,如今才知道原來是叫燕無忌,倒是個好名字,而且姓燕,不知與皇室可有關係?
“你們從歇馬鎮來,可是歇馬鎮有難,郝軍帥讓你等來請援的?”劉之龍只知道邱信已經為國捐軀,但對於前幾日才發生的事情,卻是一無所知。
燕無忌也不隱瞞,就將歇馬鎮淪陷,郝子峰率軍突圍直至戰死的全部過程大致說了一遍,饒是在場如錦鴻這等心志堅定的人,也忍不住驚呼一聲,畢竟這種事情確實太過於駭人聽聞,歇馬鎮丟了也就罷了,居然連郝子峰這種軍帥級別的人,也死在了胡蒙人手上,這種慘敗,在燕帝國自昭烈始皇帝立國以來,是從來沒有過的。
“既如此,你等為何不留在涼城,幫葛成阿葛軍帥守城,卻一味南下到此地,是何居心?畏戰否?”或許是因為這個消息來得太過於突然,還特別打擊人,所以劉之龍的情緒逐漸有了失控的趨勢,一聲厲吼從其口中喊出,斥責着眼前這幫“殘兵敗將”。
燕無忌眉頭微皺,他沒想到劉之龍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細細想來,也確是有產生這種誤會的可能,正要解釋,站在他後面的暴脾氣張二虎可就不幹了,眼睛一瞪,立刻吼了回去,“閣下說話得有真憑實據,如此污衊我等,莫不怕寒了將士們的心!”
劉之龍厲色瞟了一眼張二虎,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於是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張二虎雙手抱胸,將頭撇向一邊,哼聲道:“在下張二虎,原是郝軍帥麾下驍騎營營帥,現在燕營帥帳下聽令,添為獨立營副營帥一職位。”
話都說得這麼明白,劉之龍哪還能想不起來,眼前這個看上去頗為傲氣的傢伙,可是在整個定州行伍中,都算有名的高手,無他,就是因為對方是極武修行者,而西北軍團的極武修行者,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兩百出頭而已。
當年軍團內部的比武選拔,張二虎在台上耀武揚威的時候,他劉之龍只有在台下看的份。
劉之龍的語氣瞬間就軟了下來,輕聲問道:“那不知燕營帥和張……二虎兄弟,你們為何捨近求遠,來到這定水?”
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張二虎,索性就叫了個二虎兄弟,反正袍澤之間多以兄弟相稱,不失體面,也不顯生分。
“又是一個說來話長,還氣死人的糟心事。”說著,張二虎就將南下的遭遇又大致地講了一遍,眾人聽完,皆是拳掌一擊,恨聲道:“如此沒有責任心的人,怎會成為城防守將,若涼城有事,此人雖死,也難贖其罪!”
短暫的交流,燕無忌已經大致把情況說明,錦鴻及時出聲,為他們沒有休止的討論喊了暫停,因為他看到草棚內的士兵有好幾人已經就地躺着睡著了,於是建議先讓他們休息一宿,明日再議。
劉之龍顯然也看到了這個情況,猶豫了一番問道:“可有派人去餚關送信?”
燕無忌點了點頭,“在突圍當晚就已經派人去了,想來應該已經到定平了。”
“如此就好,那還請錦令尹為將士們安排住處歇腳,我這邊就先不打擾了。”劉之龍再次翻身上馬,向著來時的方向跑去。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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