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創業

第6章 小創業

沒錯,這就是典型的沐蘭風格,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刀子嘴豆腐心,要在以前,傅平安肯定反唇相譏,兩人不鬥上幾百個回合不罷休,但是今天的傅平安已經涅槃重生了,只見他兩眼放光,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單膝跪地,脆生生喊了一聲爸爸。

這下沐蘭可就主動變被動了,她只是開了個惡意的玩笑,沒想到傅平安玩真格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就坡下驢,先爽快答應一聲:“哎,乖~”然後把傅平安攙扶起來,乾咳一聲,“那什麼,我東西忘了拿,你們聊,我先走了。”

說著從桌洞裏拿出她的小穀倉,匆匆逃走,跑出老遠才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那是詭計得逞的笑聲。

被整蠱了的傅平安並沒有惱羞成怒,喊一聲爸爸沒啥了不起的,至於跪下更無所謂,權當求婚了,他這樣安慰自己,不過開私服賺學費這事兒怕是要黃,好不容易想出的點子無法實施,這是對他的又一次打擊。

兩位好友的心情也很苦澀,但他們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高中生,確實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拍拍傅平安的肩膀,施以無言的安慰。

三人在路口各自離去,傅平安想到自己已經是大人了,應該盡起兒子的的義務,便揣着兜里的幾百塊走進一家超市,買了兩罐水果罐頭拎着去了醫院,少不得又被傅冬梅一頓罵,說咱家是幹啥的你心裏沒點數么,這種罐頭都是鄉下小廠自己做的,成本才一兩塊錢,都是上高中的人了,一點不開竅。

母親一直就是這樣粗暴直接,傅平安早就習慣了,倒是脾氣更加火爆的范東這會兒心情很平和,說冬梅你回一趟家吧,我們爺倆在這兒就行。

傅冬梅說那行,我回去做飯,七點鐘送過來你們一起吃。

母親匆匆走了,范東急不可耐的讓兒子去護士站推一輛輪椅過來,傅平安不明就裏,去借了輪椅,把范東攙扶到輪椅上,膝蓋上搭了條毛毯就下樓了。

剛下樓,范東就問傅平安身上有沒有煙。

“可憋死我了,一個多禮拜都沒抽煙了。”

傅平安身上沒煙,一溜小跑到醫院門口小超市買了盒十塊錢的煙拿回來,父子兩人在小花園坐下,他點了一支煙,塞到父親嘴裏,范東說:“你也來一根。”

“不了,我不會。”傅平安推辭的一點都不堅決。

“十八了,是男子漢了,老爺們哪有不抽煙的。”范東強行讓兒子也點了一支,先悶頭抽了幾口,沒頭沒腦道:“你都知道了?”

傅平安不知道他說的哪件事,但還是點了點頭。

范東說:“沒錯,你是爸媽抱來養的,本來也不打算瞞你,我和你媽早年就商量過的,等你十八歲的時候告訴你,現在是時候了。”

傅平安靜靜聽着。

范東叼着煙,眼神複雜,沉浸在回憶中:“你是1990年春天生的,小包被裏有一張紙,寫着你的生辰八字,還有一句話,大概是你的身世。”

傅平安耳朵豎了起來。

“風正好揚帆。”范東說道,“具體啥意思不清楚。你是被人放在咱家門口垃圾箱上面的,屬於棄嬰,不過看起來挺健康的,你姥姥就做主留下了。”

傅平安一陣心酸,小時候父母總喜歡開玩笑說自己是垃圾箱撿來的,沒想到居然不是玩笑,關於身世之謎他不打算刨根問底,比起來還是上大學的事情更緊要。

范東又說:“你上學的事兒,我和你媽商量過了,別有負擔,只要你能考上,家裏砸鍋賣鐵也供你上大學。”

“爸,我……”傅平安哽咽了,范東是個粗魯的工人,喜歡喝酒打人,但十八年來的養育之恩歷歷在目,是養父教自己游泳釣魚騎自行車,在外面受了欺負,是養父一巴掌扇過來,教育自己原樣打回去,現在他癱瘓了,從仰視的強者變成了需要照顧的弱小,再也不能扇自己巴掌了,可自己寧願天天挨揍,也希望父親能重新站起來。

“哭啥,老爺們流血流汗不流淚,將來有出息了,別忘了爸媽就行,給爸點上。”范東又摸出一支煙來,他抽煙的樣子很工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煙蒂,而不是普通人那樣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煙,這樣能把煙抽到最接近過濾嘴的位置,不浪費,父子倆抽着煙,第一次進行了男人之間的對話,關於將來,關於責任。

六點半,父子倆回病房等吃飯,七點一到,傅冬梅準時送來晚飯,兩個飯盒一個保溫桶,番茄雞蛋排骨湯,比醫院的伙食強多了,范東說:“再來點花生米和一瓶二鍋頭就美了。”傅冬梅白他一眼:“還喝,不喝酒能這樣么!”

今晚上傅平安陪夜,替換母親,傅冬梅已經連續七天七夜沒睡好了,全靠一口氣繃著,如今大兒子懂事了,知道幫着幹活了,她也挺欣慰,關照幾句就回去了,傅平安送她下電梯,覺得母親的身影單薄瘦削了許多。

晚上,躺在陪護躺椅上的傅平安睡不着,病房裏環境很差,同病房有四個病人,有的整夜呻吟,有的每隔一會就要翻身吸痰,傅平安記得父親打鼾的聲音如雷鳴一般,可這會兒卻鴉雀無聲,偷眼看去,范東睜着眼,眼神獃滯,那是一種絕望無助的表情,這個正年富力強的男人忽然失去了行動能力,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白天的樂觀向上,積極開朗,都是偽裝出來的,他不希望兒子也跟着絕望。

傅平安背轉身去,想哭卻哭不出來,他整夜無眠,直到早上傅冬梅提着早點來接班,母親說平安你咋回事,臉色這麼難看,要不請假別去上學了。

他當然還是背着書包上學去了,但是一直精神不能集中,坐在旁邊的沐蘭時不時偷偷看他,等到第一節課下課,實在忍不住了,拿出一張銀行卡推過來,大大咧咧道:“小心眼,還真生氣了,這裏面有四萬塊,拿去花,給爸爸笑一個。”

傅平安大為意外:“不是三萬么?”

沐蘭說:“怕你不夠用,把我的嫁妝都拿給你了,你可不能賠了,不然我賴上你。”

傅平安沒有像往常那樣戲謔,而是非常嚴肅的回答:“謝謝你沐蘭同學,我不會賠的,就算賠了,我還有一生來償還你。”

沐蘭受不了了,擺手道:“好了好了,太酸了,誰稀罕你用一生償還,這筆錢只能借給你三個月哦,利息就按銀行商業貸款的利率好了,記得寫借據,找中人作保,一切流程要正規。”

中午,傅平安叫上幾個死黨一起去銀行取錢,在自動取款機前,需要輸入密碼的時候卡殼了。

“密碼是我的生日。”沐蘭說,“記不得就別取了。”

“誰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孫傑寶和沈凱都表示不滿。

傅平安卻啪啪的輸入了六個數字,檢查餘額,確實有四萬元。

資金到位了,接下來就是實際操作了,在正式開干之前,要簽訂一些協議,傅平安草擬了借款合同和合作協議,其他三個人看了表示沒有異議,簽字按手印,沒有印泥就拿墨水塗在食指上按一個藍色的指模,這筆錢算傅平安借沐蘭的,為期三個月,到時候連本帶息一起歸還,孫傑寶和沈凱作為擔保人在借據上也簽了名字。

接下來就沒沐蘭什麼事了,具體操作三個男生負責,他們三人都是電腦技術和遊戲愛好者,干這個駕輕就熟,三人分工明確,傅平安負責運營,沈凱負責技術,孫傑寶因為數學好,又有支付寶的賬號,所以負責資金往來。

人生的第一次創業在十八歲開始,開局順利,傅平安覺得連天都變藍了許多,晚上他從醫院出來就去了網吧,在網上聯絡購買軟件和防火牆,租用伺服器,大把撒錢打廣告,這些支出都由孫傑寶完成,他在家裏上網用支付寶付款,轉眼間上萬塊就花出去了,傅平安壯懷激烈,他長這麼大頭一次花這麼多錢,激動夾雜着忐忑,憧憬着賺到大錢后的場景,腎上腺素開始分泌……

外面華燈初上,人來人往,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益蟲網吧門口有四個高大但稍顯單薄的身影並排走着,佔據了整條道路,身後傳來刺耳的鳴笛聲,雪亮的大燈照過來,但這四個年輕人根本沒有讓路的意思,其中一個最高的傢伙還轉身挑起中指。

後面那輛車是悍馬,社會大佬的專屬座駕,一般人見了早就躲開了,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李根和他的體育生小夥伴們天不怕地不怕,佛擋殺佛,神擋殺神,今晚他們是來網吧找傅平安算賬的,殺氣騰騰而來,若是讓路豈不是兵馬未動就滅了威風。

悍馬沒再鳴笛,老老實實憋在後面慢慢開,但是車裏的人已經開始打電話:“老六,在哪兒呢,哦,挺近的啊,給我叫幾個人過來辦事。”

打電話的人腦門鋥亮,他口中的老六和弟兄們就在一百米外吃燒烤,分分鐘趕到,而且都帶着傢伙。

李根和三個體育生現在網吧門口抽了一支煙,制定了作戰方案,一個人在門口堵着,兩個人跟李根進去抓人,網吧里有監控,得把人叫出來揍。

“往死里弄,弄死算我的。”李根放出豪言,他有這個資本,他老子有錢,幾千萬身價,弄死一個人還不跟玩的一樣,至少在十八歲的李根的邏輯中是這樣的。

等他們抽完了煙,禿子調的人馬也到了,來的人不算多,十來個,各種歪瓜裂棗,奇形怪狀,但身上的江湖氣都很濃烈,大冬天的沒法光膀子露出紋身,但身上的黑貂和脖子上的大金鏈都暴露了他們的身份。

“哎,大個,那個高的跟電線杆子似的小子,說你呢。”禿子喊了一嗓子,李根對電線杆子這個詞兒特別敏感,立刻站住,橫眉冷目轉過身來。

頓時就有些慫,他雖然人高馬大還帶着兄弟和傢伙,但對方人更多,傢伙更厲害,而且都是正兒八經社會人,李根還是個高中沒畢業的大孩子,哪有膽量和這種人硬剛。

但在兄弟面前,他不能慫,硬撐着頂了一句:“說誰呢!”

“說的就是你,剛才是你沖我比劃中指的?”禿子走上前去,仰頭看着李根,不經意掀起黑皮衣下擺,露出類似槍柄一樣的物體。

網吧內,沈凱正和傅平安聊天:“保險,你怎麼知道沐蘭的生日是哪天?”

傅平安說:“因為和我是同一天,所以知道。”

沈凱正想損他兩句,一個人走過來說道:“網管,門口有人打架,十幾口子馬上幹起來了。”

傅平安不在當值期間,但還是跑過去看熱鬧,架暫時還沒打起來,李根等人被禿子的兄弟圍在中間,外面又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大家都興奮不已。

對峙雙方都是傅平安的熟人,禿頭為啥來他不清楚,李根來肯定是找自己尋仇的。不管怎麼樣,在網吧打架必然會影響自己的大事,如果重傷或者死了人,網吧也會被牽連到,停業查封跑不了,那是傅平安絕對不能允許發生的事情。

所以他不假思索就站到了劍拔弩張的兩撥人中間:“都別動手。”

這一刻,傅平安感覺自己身處光明頂,張無忌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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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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