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孤獨,有時候是一種折磨,更是一種財富。
經歷過最痛苦孤獨的人,往往更耐得住寂寞,扛得住壓力,最後得到成功。
高二上學期,曉曉經歷了她18年的人生最漫長的孤獨,雖然在這之前,曉曉也是寂寞的,但還談不上孤獨。
儘管她在家裏飽受漠視,但至少在學校,因為她的成績,她的外在優勢,她還能受到起碼的尊重。
但是那年12月份接連發生的幾件事,卻讓曉曉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裏。
沒有在家裏說過一句話,那段時間,應該是曉曉18歲的人生最黑暗,最痛苦的歲月。
12月份,曉曉的媽媽玉蘭因為吃壞肚子進了醫院,想想每天去輸水太麻煩。
索性就住了院。
老蘇一向不管事,這每天幫她送飯的任務,就落到了曉曉身上。
幫她送飯,曉曉並不覺得有沒有辛苦,醫院離家並不遠,曉曉心中其實一直渴望和媽媽修復關係。
哥哥小海讀大學去了,曉曉曾經想過,這或許是母女兩人修復關係的好時機。
事實上,兩人的關係也的確得到了稍許緩解,哥哥小海不在身邊。
玉蘭也就沒有了由頭,時不時借誇獎哥哥打擊曉曉。
她挑事的時候少了,家裏也平靜了很多,可惜這種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短暫的平靜,帶來的是更大的傷害。
而這種傷害,讓本來憧憬一切都會好的曉曉徹底失望,險些將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曉曉成年後,一直記得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玉蘭永遠不會知道,也不會在意。
那一天,是她的女兒真正決定離開她,不再對她有任何指望的一天。
傍晚,烏雲密佈,曉曉家所在的西南的這個省份地處山區,向來以夏天暴雨傾盆聞名。
曉曉在用那個不曉得用了多久的電飯鍋煮飯時,老舊的電源線卻漏電了。
強烈的電流經過曉曉的身體,將她打倒在地,噁心,眩暈半天。
還好曉曉在倒地之前,及時扯下了電源線,避免的危險的進一步發生。
她沒有讓自己在家裏休息太久,拿了飯盒盛好飯菜,朝醫院走去。
在經過一個小賣部時,小賣部沒有來得及收起的遮陽傘,被狂風颳倒,正好砸在曉曉的頭上,雖然被撐起的傘擋了一下。
但那一下,卻依舊砸得曉曉的頭“嗡!”地一聲,短暫失去了知覺。
連路人都在驚呼,忙問曉曉有沒有事?
曉曉摸摸頭,覺得隱隱作疼,她咬咬嘴唇,看看已經快到的醫院。
搖搖頭,再晚,飯就要涼了,那個時候,她想讓玉蘭吃一口熱飯。
她沒有停留,繼續朝醫院走去,走進玉蘭的病房,她的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推開病房的門,她看到的是玉蘭的冷臉。
玉蘭的第一句話,說的是:“怎麼這麼晚才到?”
曉曉的心跌入谷底,她忍住心底的失望。
輕輕解釋:“剛才做飯是電飯鍋可能碰到了水,有點漏電,我……”
玉蘭卻粗暴地打斷她,吼道:“你多大了?連個電飯鍋都不會用?
漏電?怎麼沒有打死你?丟人現眼!……”
她還在罵,可她後面說什麼,曉曉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將飯盒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上,轉身離開。
衝到雨中,藉著大雨的沖刷,哭了個痛快。
只有這個時候,才沒有人能注意到她的脆弱。
雨很大,分不清哪些是雨水,那些是她的淚水。
曉曉現在才明白,不是她不想要,她原來也想要玉蘭的關心和在乎。
不是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可惜,她一直都沒有得到過玉蘭的溫情。
她曾經以為,哥哥小海不在玉蘭跟前,她或許會有機會得到玉蘭多看一眼,多關心一下。
現在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夢,是幻想。
她終於明白,不管小海在不在跟前。
玉蘭都不會喜歡她,也不會在意她。
她想要自己不受傷害的唯一方式,就是徹底放棄和玉蘭親近的想法。
她終於明白,書上都是騙人的。
並不是每一個母親都會在意,都會愛自己的孩子。凡事都有例外,母親對孩子也一樣,
她想不通,是什麼樣的母親才會在孩子冒着大雨,差點被砸死的時候給自己送飯時?說出怎麼沒有打死你的話。
玉蘭的話終於將曉曉的心和自己完全隔離,同一個屋檐下的母女終於完全陌路。
如果這件事只是一個開始,將曉曉的內心撕開一道冰冷的口子。
那接下來發生的事,則將這道口子徹底撕裂,最終讓曉曉的內心形成一個情感的黑洞。
很多年以後,曉曉才知道,那個黑洞叫愛無能。
其實不止玉蘭,我們很多做父母的其實並不明白,也不懂,孩子,遠遠比我們想像的要愛我們。
而我們看到的只有孩子的缺點和短處,玉蘭其實是一個有性格缺陷的人。
她偏執,重男輕女,她喜歡的在她眼中,只有優點,就像小海。
而她討厭的,她只看到缺點,她從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就像曉曉。
她的這種做法,終於造成了自己的悲劇,被寵愛的總是有恃無恐。
太容易得到的小海,長大后不斷啃老,欲求不滿。
而被她一次次打擊的曉曉,卻獨立堅強,遠走他鄉,靠堅韌和勇氣打下一片天地。
但後遺症是,曉曉對情感有了深深的恐懼,差點錯失自己的幸福。
曉曉媽媽玉蘭出院后,母女倆的生活,又回到了小海出去讀書前的冰點。
相對無言,冷冷淡淡,一天說不了幾句話。
12月底,臨近元旦前,曉曉班上要舉辦元旦晚會,大家群策群力。
有的同學出音響,有的同學出話筒,有的出道具,有的出插線板……
統計下來,還少了一個插線板。
前面什麼都沒有出的曉曉,便自告奮勇帶一個插線板到學校。
吃過晚飯後的曉曉,找了半天。
找到電視機旁邊,有一個插線板,她拔了下來。打算帶到學校,完成自己的承諾。
可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奢望,竟然也被玉蘭攔住。
她冷冷地將插線板從曉曉手中搶了過來,而說出去的話,更讓曉曉難堪。
“曉曉,你別忘了,這個家是我的,東西也是我買的。
有本事自己去賺,不要拿我的東西,在外面裝大方。
今晚我要看電視,總不可能你開個晚會,就不讓你媽看電視吧?”
曉曉看看天色,那個年代,賣電器的百貨公司早就關門了。
她18歲了,已經知道答應別人的事,做不到是件丟臉的事。
她看看玉蘭那張冷臉,低下頭,求她:“媽!對不起,我答應同學了。
晚會就兩個小時,我一開完晚會,就趕緊給你拿回來。
就兩個小時,行不行?”
玉蘭很得意,她的性格從不會讓別人好過,曉曉和她處得並不愉快。
能讓她低頭,難過的機會不多,她沒那麼大方。
如果是兒子,她做出點犧牲還可以。
但是女兒,和她那成天不着家的死爹一樣。
都讓她厭惡,玉蘭並不明白。
她對女兒的種種刁難,其實是源於她和老蘇夫妻關係的失衡。
老蘇對她並不好,除了那點工資,對她又吼又罵,還經常發發酒瘋。
從沒對她溫柔相待過,她的日子過得不如意,經常怨天尤人,嘆息自己所託非人。
這種搭夥求財的日子,又讓她離不開老蘇的經濟支持,她便將所有的希望放到了兒子身上。
兒子會討好她,在意她,兒子是她唯一的寄託。
而曉曉,面貌酷似老蘇,兒子不在面前,又有一張酷似老蘇的臉在自己跟前晃悠。
卻又不像兒子一樣,對她處處示好,她自然對曉曉厭惡透頂,處處挑剔。
這一次,曉曉栽在她手上,她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她冷冷轉身,撂下一句話:“這是你答應的,自己想辦法去!”
“砰!”地一聲,將她房間的門關上。
曉曉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良久,轉身離去。
那一年的元旦晚會,曉曉經歷了最多的白眼。
人人都知道,號稱學霸的曉曉,居然不記得下午才答應過的事情。
這種女生,除了學習好,長得漂亮外,剩下的就是自私自利了,只知道享受,卻從不付出。
那個晚上,曉曉一個節目都沒有表演。
她沒臉,也沒有勇氣去坦然享受全是別人的道具。
那個晚上,讓曉曉終於明白,玉蘭擁有的,永遠不會是她的。
就算一個小小的插座也不會,她在這個家從來都是外人。
她想要得到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去賺,去爭。
任何人都靠不住,連自己的親媽都是這個德行,更別說別人了。
此事過後,曉曉罕見地沉默了,她開始思索自己的人生,自己將來要走的路。
這一沉默,就是3個月,整整3個月時間,她將自己封閉起來。
一次次,將記事以來,所有的點滴從心頭過了一遍。
她終於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想通了自己的將來的方向,和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