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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祁家早早就已經掛上了紅燈籠,連下人也穿上了紅衣裳,丫鬟鬢間的絹花兒也是紅色,格外喜慶。
祁夫人卻高興不起來,一忍再忍,祁鳳顏笑了笑,“母親,女兒雖是以側妃的身份嫁過去,可女兒畢竟還有皇上的支持,又有誰能越過女兒?”
“可是......殿下如此做,我只擔心會刻意疏遠你,鳳顏,殿下身份尊貴手握大權,有些時候母親也幫不上忙,萬事只能靠你自己。”
從太子妃變成了側妃,雖然有大梁帝的恩賜,可畢竟不是從正門抬進去的,終究不一樣。
“母親儘管放心,女兒心如明鏡,女兒入府就一定會小心謹慎,女兒要爭的不是如今的太子妃,而是將來母儀天下,萬人敬仰。”
祁鳳顏眸中乍然迸射一股狠勁,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的邁入太子府了。
祁夫人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為人處事一定要謙和大度,有什麼事不要讓人挑出錯,萬事不可着急,最要緊的是抓住殿下的心,先穩住地位,至於其他的,就讓旁人去折騰吧,不必要時不必出手,免得沾染了晦氣。”
“母親儘管放心。”
這場婚事辦的着急又倉促,因為是側妃,所以省掉了許多繁瑣的過程,祁家的姑娘過來添妝賀彩,有說有,氣氛融洽。
祁鳳顏笑容燦爛,心情不錯的給了祁家姑娘每人一套首飾。
次日清晨,花轎臨門,祁鳳顏梳妝後由祁夫人親自牽着送入花轎。
祁夫人紅着眼叮囑幾句,眼看着祁鳳顏鑽進轎子裏被抬走。
吹吹打打十分熱鬧,路上還有不少百姓伸長了脖子看,太子府也掛上了紅燈籠。
喜婆忙上忙下,嘴裏說著吉祥話。
“外面是什麼聲音?”
顧翩剛剛睜開眼,看着剛亮起的天,錦玉扶着顧翩起身,“縣主,今兒是祁側妃過門的日子。”
“瞧我,把這麼重要的事兒都給忘記了。”
顧翩坐在梳妝枱前,任由錦玉梳洗,顧翩仰着頭看了一眼窗外動靜,忽然嘴角翹起笑容,錦玉看着這笑容沒來由背脊發涼。
“錦玉?”
“奴婢在。”
顧翩起身,“咱們也去給新來的祁側妃賀禮吧。”
錦玉眼皮一跳,“那縣主想送什麼?”
“就送我手腕上這一串佛珠,檀木味的,還挺好聞,給了她也怪可惜的。”
顧翩自言自語,錦玉又道,“既然縣主捨不得,不如咱們換一樣其他的吧,珠釵首飾也好。”
顧翩笑了,“還是錦玉最懂我,我要親自去庫房挑選。”
“是。”
找了半天,一群丫鬟婆子陪着,顧翩緊盯着一隻錦盒,打開一看裏面裝着極漂亮的九尾鳳簪,下垂銀色流蘇,錦玉沒來由眼皮跳的更厲害了。
“縣主,這......”
“就它吧,端莊大氣又很好看。”
顧翩啪嗒扣上了錦盒,拿在懷裏,興沖沖地往外走,錦玉忙跟了上前。
彼時花轎從偏門入,直接被抬入了攬月院,顧翩一看三個大字眼睛都笑彎了,這名字還是她取的呢,和她顧家的閨房一樣。
“縣主?”
王側妃一看見顧翩,忙笑着迎上前,“縣主怎麼就來了,人多眼雜,仔細別擠着縣主。”
“王側妃這幾日都忙瘦了,我又算得了什麼,府上來了新人,於情於理我也該過來祝賀。”
顧翩笑着提着裙子入門,院子裏佈置一新,優雅中還有幾分書香氣息,哪裏像個側妃的院子?
屋子裏丫鬟婆子忙個不停,卻沒見着太子。
繞過屏風,顧翩一眼就看見穿着鳳冠霞披的祁鳳顏,龍鳳蓋早就被掀開了,正一臉嬌羞地坐在榻上。
“殿下百忙之中還抽空過來挑了蓋頭,特意叮囑了奴婢一定看過要好好照顧側妃,可見殿下對側妃十分滿意”
兩個婆子在祁鳳顏耳邊說著討巧的話,祁鳳顏心情不錯,大手一揮給了不少賞賜。
一屋子裏的人叩謝。
“側妃,是縣主。”丫鬟小聲提醒。
祁鳳顏抬眸果然看見了顧翩,顧翩站在屏風前,一襲灰色袍子,身姿纖細,皮膚白皙如玉,一雙眼睛燦若星辰,極美。
“翩姐兒來了。”祁鳳顏笑着打招呼。
顧翩笑了笑,上前一步遞給了祁鳳顏一隻錦盒,“府上辦婚事兒,怎麼能少得了我的祝賀,這個是我送給側妃的。”
祁鳳顏接過,並未打開,顧翩卻不肯放過她,“怎麼,祁側妃不喜歡嗎?”
“怎麼會呢?”
無奈之下祁鳳顏只好打開,看見九尾鳳釵臉色微變,這是太子妃才能佩戴的,又是大紅色的鳳釵,她一個側妃是沒機會佩戴的。
不過興許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如今戴不上,說不定日後會有機會戴上。
“喜歡,自然是喜歡,你挑選的我怎麼會不喜歡。”
顧翩不肯罷休,接過鳳釵直接插入祁鳳顏的髮鬢里,嚇得丫鬟忙上前阻撓。
顧翩輕巧地繞過了丫鬟,上下打量祁鳳顏,“祁側妃果然長的花容月貌,比歡姨娘好看多了。”
拿一個側妃和姨娘比較,祁側妃佯裝不知,垂着頭不語。
“祁側妃可不許摘下來,一會讓舅舅也瞧瞧我的眼光好不好......”
話音未落,陪嫁丫鬟素菊伸手將鳳簪摘下。
“縣主,今兒側妃已經勞累了,您的心意側妃領了,只是這鳳釵.......”
“啪嗒!”鳳釵在素菊手裏斷成了兩截,素菊驟然一愣。
“鳳釵斷了!”顧翩驚呼,“這可是給側妃娘娘的鳳釵竟然被你折斷了,你好大的膽子!”
素菊腿一軟跪在地上,“奴婢.......奴婢該死,只是這這鳳釵實在和奴婢無關。”
“這麼多人親眼看見了,我戴上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你取下來就斷了,這鳳釵可是先皇后之物,是要傳給未來兒媳的,如今你弄斷了鳳釵,是對先皇后的不敬重。”
顧翩忽然掩嘴,“難不成這事先皇后的意思?”
祁鳳顏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光,狠狠的瞪着顧翩,“縣主,這話可不能亂說。”
“那為何鳳釵眾目睽睽之下斷了呢?”顧翩反問,“是我一時糊塗,不該挑選這隻鳳釵,掃了祁側妃的雅興,瞧我多糊塗,這是嫡庶才能佩戴之物,祁側妃如今是妾室,自然壓不住這隻鳳釵,我......我這就回去反省。”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覷,這叫什麼事兒啊,難不成真的是先皇后不滿意祁鳳顏這個兒媳婦?
祁鳳顏緊咬着唇,險些就沒忍住,“翩姐兒!”
顧翩回眸看她,眼中儘是是挑釁,看的祁鳳顏愣了愣,緊接着又說。
“這門婚事是姑母在世時親自訂下的,姑母怎麼會不滿意我呢,一定是姑母知道我今天受了委屈,特意以此警醒呢。”
顧翩蹙眉,故作疑惑,“我記得先皇后在世訂下的兒媳婦是祁大姑娘,可不是如今的祁側妃。”
祁側妃小臉一沉,在她大婚之日一次次的添堵,這口氣祁側妃實在忍無可忍了。
“翩姐兒,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教你這麼做的,還是對我有什麼不滿,這門婚事是皇上所賜,你可知你這是在質疑皇上,實在大不敬。”
祁鳳顏伸出手拉住了顧翩,一臉溫和,“告訴我,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這事兒是要往其他人身上誣賴了。
幾位夫人在門口面面相覷,虞小夫人氣不過要衝進去理論,王側妃伸拉住了她,“毛毛躁躁急什麼,此事與你無關,你又何必着急上前。”
“王姐姐,這祁側妃也太......”虞小夫人的話在王側妃的怒視下漸漸消失了。
王側妃猜測不錯,祁鳳顏和顧翩就是水火不相容,早晚有一戰。
而且她預感祁鳳顏之所以是個側妃,也和顧翩有關。
顧翩委屈的抿着小嘴兒,“祁側妃說什麼,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祁側妃你抓疼我了。”
祁側妃恨不得撓花了顧翩的小臉,簡直欺人太甚,一定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殿下來了,祁側妃委屈的不行。
“縣主!”
顧翩腿一眼坐在地上,錦玉忍不住驚呼,“縣主怎麼了!”
祁側妃眼皮跳的厲害,心窩裏有股子怒火不停往上翻湧,一次又一次被顧翩戲耍,這口氣實在咽不下。
“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軟了身?”素菊立即道。
錦玉也不是善茬,小聲嘀咕,“我家縣主這幾日身子一直不利索,強撐着過來給側妃賀喜,大夫叮囑縣主切記大悲大喜,剛才側妃一直質疑縣主,必定是縣主心裏着急這才.......”
祁鳳顏眼中的怒火可以噴火了,眉頭緊皺,下意識看向了人群里漸漸走來的太子。
“表哥,我.......”
太子居高臨下看了一眼顧翩,彎腰伸手將顧翩扶起來,“身子不好就不要出來。”
“我是真心祝賀。”顧翩縮了縮脖子,低着頭不敢去看太子的眼睛。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日後再送也不遲,何必親自過來。”
太子一句話讓祁鳳顏瞬間失了神,今日她大喜,在他眼中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舅舅,是我招惹了祁側妃,是我不好,不該挑選那一支鳳釵,破壞了氣氛。”
顧翩得了便宜還賣乖,繼續低着頭認錯兒。
太子瞥了一眼地上的鳳釵,長眉一挑,“沒緣罷了,與你無關,祁側妃大度和善不會和你計較了,回頭再補上一份賀禮。”
“是!”
祁鳳顏臉上的笑意擠都擠不出來,屋子裏這麼多人,太子公然偏袒顧翩,門口還有諸位小夫人,這不是故意打她的臉,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日後要她祁鳳顏在太子府如何立足?
“表哥說的極是,這事兒本來也不怪翩姐兒,我也勸她不要往心裏去,翩姐兒心眼太實了,我瞧着都心疼。”
祁鳳顏打碎了牙還要往肚子裏咽,硬逼着自己擠出笑容對着顧翩說話。
“祁側妃,你人真好。”顧翩眉眼彎彎,氣息有些不勻,身子晃了晃。
太子見狀立即讓人去請大夫,又讓錦玉扶着顧翩回去休息,顧翩緊拽着太子的衣袖不撒開,“舅舅,我前幾日一直有個問題解不開,今兒終於見着舅舅了......”
太子淡淡的瞥了一眼顧翩,“走吧。”
顧翩咧嘴笑了,衝著祁鳳顏揮揮手,“今日就不打攪祁側妃了,我先告辭。”
祁側妃含笑點頭,目送兩人離開,手中的指甲緊緊攥着,礙於人多才不至於爆發。
“側妃消消氣,縣主年紀不小了,早晚會嫁出去的,如今又得寵您不必和縣主犯沖。”陪嫁媽媽看得清形勢,在一旁極力勸說。
祁鳳顏深吸口氣,“我知道,這事兒不急。”
總有一日會把她今日之辱加倍奉還,以泄心頭之恨。
門口幾位小夫人算是見識到了,這位縣主可了不得,萬萬不能得罪,剛入門的祁側妃就沒佔上風。
王側妃道,“別瞧了,都散了吧。”
這頭顧翩一路縮着脖子,只覺得渾身冷嗖嗖的,邁着龜步,明明幾步遠愣是被她走了小半個時辰。
“今兒就跪上兩個時辰反省!”太子沉聲。
顧翩一愣,卻不敢反駁,老實地點點頭。
太子剛坐下就走了,顧翩指尖摸了摸鼻尖,渾身都是細膩的汗珠險些就快被嚇死了。
“縣主,您今日委實過分了,若是祁側妃執意追究,鬧開了,對您不利。”錦玉勸。
顧翩點頭,“我知道,也許舅舅已經煩了,可是我按耐不住,錦玉你不懂我。”
錦玉聞言也不知該如何勸,只在一旁默默地陪着,顧翩雖然罰跪卻也開心。
至少她是在背後偷偷罰跪,無人知道,可祁鳳顏卻不一樣,當眾被罰,丟了顏面一定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