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使壞
自從顧翩有了這個想法,行為也古怪許多,比如在半路上遇見了挑釁的顧瀲,顧翩竟然可以視而不見,直接略過,不再像之前那麼委曲求全了。
倒是把顧瀲氣的不輕,轉頭就和張氏告狀,張氏眉頭緊皺,“你可不能上了二丫頭的當,保不齊就是你大伯母的主意。”
“母親這話何意?”
張氏語重心長的說,“眼下李國公府家的兩位孫少爺都在府上,尤其是謙哥兒,再過段日子,國公就要替他請封世子,你大伯母八成就是看中了李家。”
顧瀲再笨也知道什麼意思了,鼓着腮幫子,又氣又怒,“女兒明白了,大伯母這是拿女兒給顧茜鋪墊呢,故意讓女兒把怒火撒在顧翩身上,到頭來女兒壞了名聲!”
張氏將顧瀲攬入懷中,欣慰道,“我的兒,你終於開竅了,記住了,要收拾二丫頭也不急一時半會,母親有的是法子讓她有苦說不出,你是二房嫡女,可一定要給母親爭氣,不能被大房給壓住了。”
“母親放心,女兒記住了。”
在張氏一再叮囑下,顧瀲對顧翩收斂了許多,在學堂上,對顧翩也少了譏諷,最多就是狠狠的瞪一眼。
顧翩在顧家幾位姑娘中,年紀不算小,因為啟蒙晚,功課要落了旁人一大截,許多字都不認識呢,楊夫子教的課只能勉強能聽懂一部分,因此私底下十分刻苦努力。
時常夜半三更還在練字,蘭草拿着剪刀將桌子上的燭火撥亮,又添了一盞油燈。
“姑娘,時辰不早了。”
顧翩頭也不抬,嘟囔,“再寫一會就睡了。”
蘭草深知顧翩性子有些倔強,也不再多勸,只在一旁守着,時不時的送上一杯熱茶。
顧翩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停了筆,瞧着字跡歪歪扭扭,並未進步多少,那日她瞧過顧茜寫的,能習一手梅花小篆,非常好看,卻是她怎麼都習不來的。
次日,楊夫子瞧了一眼顧翩的字跡,倒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二姑娘的字跡進步不少,還需努力。”
“是,學生謹記夫子教誨。”顧翩一臉乖巧。
李睿探過腦袋瞄了一眼,揉了揉肚子笑,“我五歲寫的都比你好,若是我拿着這幅字,我父親保准給我一頓板子。”
楊夫子蹙眉。
“睿哥兒!”李謙蹙眉,低聲訓了一頓李睿,李睿見李謙開口,撇撇嘴,倒是沒再說什麼了,李謙則衝著顧翩歉意的笑了笑。
顧翩扭過頭,沒理會李謙的歉意,袖子下的小小拳頭緊緊攥着,面上卻是擠出淡淡的笑意。
“二妹妹,既然夫子都誇你了,只要你肯多下功夫,一定可以練的更好。”顧茜柔聲勸。
顧翩點頭,“嗯,多謝長姐悉心教誨,我記着了。”
“瞧着二妹妹最近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聽丫鬟說,這幾日二妹妹屋子裏的燈快天亮了才滅。”
顧翩腦海里第一個反應就是茉莉多嘴了,攬月院的一舉一動都在顧茜的眼皮底下,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不想給長姐丟臉,再被人嘲笑。”顧翩垂着頭說。
顧茜上下打量了一眼顧翩,笑了笑,“二妹妹多心了。”
從那以後,一到傍晚顧翩就會被陶氏叫去問話,有的時候還讓丫鬟教顧翩學女紅,美其名曰讓顧翩學一門手藝傍身,蘭草心疼的拿着膏藥替顧翩抹了抹指尖上的傷口,大大小小數十處。
“那綉娘為人嚴謹,姑娘才第一次接觸女紅,怎麼下手這麼狠。”蘭草看了一眼綉娘綉過的帕子,心裏藏着一肚子話,沒法說。
顧翩卻看出來了,手指了指帕子,“這個綉娘繡的一點也不好看,還不如蘭草你繡的。”
“姑娘!”蘭草大驚,忙捂住了顧翩的嘴,“這話萬萬不能說,若是被大夫人聽去了,會多心的,大夫人也是一番好意,說不定將來會給姑娘找一個名師教導。”
顧翩仰着頭看向蘭草,語氣冰涼,“琴棋書畫才是大家閨秀要學的,連四妹妹都不用學女紅,我卻要花大把的時間學這個,長姐從未碰過一針一線,身邊都帶着綉娘,我為什麼要學?”
蘭草噎了,大戶人家的姑娘是不必學女紅的,就算是學也只是學個皮毛,在場面上充充樣子而已。
顧翩又看了眼桌子上的蠟燭,明顯少了一半,這幾天夜夜都點燈到天明,蠟燭的確有些廢,諾大的顧家卻不止於連幾根蠟燭都要省,可偏偏庫房那邊說,近日開銷有些大,各房的主子們都要節省開支。
陶氏讓她學女紅,庫房又不給她蠟燭,這是擺明了要讓她做一個沒腦子的庶女,永遠都不會壓過顧茜。
“姑娘,你可別記恨大夫人,大夫人她……”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顧翩笑了笑,根本就不在意,“反正我也不是從大夫人肚子裏出來的,只是一個妾生的,二房三房哪個主母喜歡庶出的,二嬸對庶出的也是如此,我沒什麼計較的。”
蘭草好幾次欲言又止,心疼的看着顧翩,顧翩斜了眼門口鬼鬼祟祟的茉莉,眼中泛着冷意。
主子們欺負她也就算了,一個奴婢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這口氣顧翩忍不了。
“蘭草,今兒我累了。”
蘭草不疑多想,很快打水替顧翩洗漱,伺候顧翩歇息。
次日去學堂,顧翩看了一眼茉莉,“今兒起你跟我去學堂吧,蘭草留下。”
茉莉一愣,正要辯解,卻見顧翩噘着嘴,“不願意去啊,那我去找母親。”
“姑娘哪裏話,奴婢怎麼會不願意呢,自然是願意的。”茉莉忙拉住了顧翩。
顧翩哼了哼,抬腳去了學堂,一日下來安安靜靜倒也沒出什麼事,茉莉只守在門口和其他幾個丫鬟聊天,也沒什麼活兒干,一來二去,也樂意跟着來。
“三姐姐,這隻玉佩真好看,是難得一見的血玉呢。”顧沅羨慕不已的看着顧瀲腰間的一塊血紅色玉佩。
顧瀲下巴一抬,驕傲不已,“這是當然,這可是宮裏的淑妃娘娘賜的,還是貢品呢。”
“淑妃娘娘寵冠後宮,對三姐姐也是極疼愛。”
小小年紀的顧沅知道說什麼話顧瀲愛聽,特意挑一些顧瀲愛聽的說,給足了顧瀲面子。
顧瀲笑容燦爛,衝著顧茜得意的笑,“長姐,你說這一塊血玉好不好看?”
顧茜瞄了一眼顧瀲,點點頭,“好看,只是這血玉貴重,不是人人都能配得起的,若是這塊玉碎了,可就是大不吉利的,三妹妹,你可要注意了,千萬別打碎了染了晦氣。”
顧瀲臉色微變。
正巧李家兄弟兩來了,李睿倒是個識貨的,一眼就看出不俗,“瀲表妹這塊玉水色不錯,倒是難得。”
有了台階下,顧瀲的臉色緩和了,笑眯眯的舉着玉,“睿表哥好眼光,這可是宮裏賞下來的。”
耳邊又是一頓嘰嘰喳喳,一頓炫耀,直到楊夫子拿着戒尺進門,顧瀲才住嘴了。
楊夫子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昨兒佈下的課程,顧翩永遠是最落後的那一個,楊夫子看了一眼顧翩的字,微不可見的搖搖頭,並未作出任何評價,很快又去看其他人的。
顧翩很明顯就看見了楊夫子眼中劃過的一抹失望之色,顧翩低着頭,目光忽然斜了眼顧瀲腰間繫着的那隻玉佩,用紫色繩編製,將一枚環形血玉扣在其中,垂下的穗兒輕輕搖晃,煞是好看。
連續好幾日,顧瀲都在炫耀這枚血玉,日日貼身掛在身上,時不時的還會拿帕子輕輕擦拭,顧沅想碰一下,顧瀲狠狠的瞪了一眼,當成寶貝似的收起來。
顧沅鬧了個沒臉,訕訕的坐在一旁。
這日下學后,顧翩如往常一樣往回走,遠遠的就看見了顧瀲帶着丫鬟在摘花,顧瀲很會討老夫人歡心,知道老夫人冬日裏喜歡喝清淡的茶,所以帶着丫鬟當眾採花,就是給老夫人瞧的,前幾日老夫人還當眾誇過顧瀲,說顧瀲有孝心,賜了幾匹緞子。
“姑娘?”茉莉輕輕喊了一聲。
顧翩看了一眼茉莉,步伐輕盈不少,刻意從顧瀲面前匆匆走過。
“站住!”
果不其然,顧瀲注意到了顧翩,顧翩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顧瀲,“三妹妹找我有何事?”
“誰是你三妹妹,你一個庶出也配稱我一聲妹妹?”顧瀲撇撇嘴,趾高氣昂的瞪着顧翩,繞過花園往這邊走來,顧翩眼角看了一眼茉莉,臉色微變,驚恐不已的指着不遠處花叢,壓低了聲音,“茉莉,你別動,有……有蛇從你腳踝處爬過來了。”
茉莉一聽頓時嚇得花容月色,一蹦三尺高,失聲尖叫,不停地跺腳,“啊,蛇,有蛇啊!”
顧瀲臉色微變,正要離開,可顧翩卻指了指顧瀲腳下,“跑到二姐姐那邊去了,茉莉,快幫幫二姐姐。”
顧瀲嚇得腿都軟了,不敢動彈,小臉煞白,“蛇,蛇在哪,快弄走!”
茉莉大着膽子往前走幾步,顧翩伸出腳踩到了茉莉的裙擺,茉莉重心不穩直接朝着顧瀲撲去,砰地一聲,兩個人揪成一團,倒在地上,顧瀲在下,腰間直直的撞到了石頭子上,疼的顧瀲眼淚花都出來了。
顧瀲腰間那一枚血玉好巧不巧的瞌碎了一個角,顧翩忽然回眸,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着她看,待她尋去,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