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恰同學少年

我提前十五分鐘到了匯合地點，發現大部分同學已經到了，阿宇正在統計人數。很快剩下的人也陸陸續續抵達。大家集合之後，阿宇將火車票一一分發下來。

多說一句，當年火車票還沒有什麼高鐵動車，也沒有網絡購票、實名制的說法。大部分出行都是清一色的綠皮車，偶爾長途卧鋪的時候才會坐紅皮車。車上不僅人多擁擠，而且會一趟一趟的有賣東西的推車過。當時也是很佩服鐵路上這些人的，不管車上擠成什麼樣了，他們都能披荊斬棘乘風破浪勇往直前地穿車廂而過。

我看了眼自己領到車票，06車14B。同學們聚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也沒覺得候車太久，就到了登車時間。我上車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發現阿宇正坐在我的對面“喲，好巧啊。”我沒好氣的說道“巧個屁，你發的票。”“哎，你這個人，真是無趣。你怎麼就不能覺得是因為咱倆情投意合感動上蒼因此緣定三生呢。”“別別別，我嫌噁心。”

我正在和阿宇打屁聊天，旁邊傳來了清脆的聲音“王同學，讓我進去吧，我在裏面坐。”我心中一動，抬起頭果然看見了陳雨琦秀美的面龐。“啊……好的。”我讓開了路，方便她挪進去。

我心中剛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就看到阿宇正在沖我擠眉弄眼，誇張地比着口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這一瞬間，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五味陳雜。有對阿宇惡作劇的一絲無奈，也有一絲竊喜。有交友不慎的感嘆，也有一分人生得一知己的慶幸。有女神就在旁邊帶來的緊張，卻又故意裝出三分成熟鎮定不以為然。既頭痛阿宇這一路上會不會出什麼么蛾子，又對旅程產生了期待，期盼着發生點什麼。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處處有驚喜啊。”阿宇裝腔作勢地說道。陳雨琦輕輕一笑，並沒有說話，或許是因為早已見慣了這種蹩腳的搭話。我也想說點什麼，可是半天也沒想到什麼太好的話題。

沒多久火車開動了，然而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打牌不？”坐在阿宇旁邊的林靜開口問道。謝天謝地，終於有人打破了瀰漫在空氣中的尷尬。林靜平時在班裏一向比較活躍。臉不大，但是圓圓的。五官小巧而精緻，腦袋後面永遠扎着一根不怎麼長的辮子。個子不高，總是一副充滿活力的樣子。平時喜歡與男生打成一片，成天稱兄道弟號稱鐵哥們。

“好啊，玩什麼？”阿宇積極響應。林靜接着問道“就升級唄？大家都會吧。”陳雨琦點了點頭，我也表示自己會玩。林靜一遍掏出撲克牌開始洗牌，一邊說道“那我們就男生一撥，女生一撥。”阿宇啊了一聲，“會不會太欺負人了？”

林靜瞥了他一眼“呦呵，你還挺大男子主義呢。那咱們這樣，輸了的要為贏了做一件事，不許反悔。”阿宇立刻反駁道，“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你讓我裸奔我能去啊？”林靜鄙視的看着阿宇“不敢就直說，你願意跑我還怕晃瞎了眼睛呢。”

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定好了規則，我偷偷看了一眼陳雨琦，發現她也在看我。我們相對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我在心中想到，要是輸了也就罷了，要是贏了……我該怎麼說呢。

很快林靜就熟練的洗好了牌，我們也正式開戰。然而，沒打兩輪我就感到了壓力山大。雖然我早知道阿宇是個卧底，可是我卻沒想到不僅陳雨琦玩得不算差，林靜更是遠在平均水準之上。我暗自感慨，這下可是要丟人了。火車旅程也才剛到了一半，我和阿宇就被人家套了一圈。

“哎……不玩了不玩了”阿宇愁眉苦臉地抱怨“你們這是串通好了整我倆吧。”林靜得意地看了阿宇一眼，“之前不是還看不起我們嘛？”“哼，小爺看走了眼，算你狠，說吧，做什麼？”“我也不難為你，等一會出了站，就在車站廣場上，你大喊三聲大姐我服了，怎麼樣？”

阿宇一陣氣悶“喊就喊，反正也沒人認識我。”林靜哈哈一笑“琦琦，你讓王子野做什麼啊？”我聞言一驚“啊？怎麼還有我的事啊！”“廢話，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你要反悔不成？”我小聲反駁道“可不是你和阿宇打的賭么……”林靜一副不想理我的樣子“嗯，你是賭注，沒有人權的。”

陳雨琦看了看我，狡黠地笑了一笑，“我還沒想好，先留着吧，什麼時候想好了再說。”林靜又是一陣大笑“還是你聰明啊，凌遲處死是比我這斬立決解氣多了。”我感激的看了陳雨琦一眼，要是讓我也和阿宇一樣……我可做不到那麼沒臉沒皮。

歡聲笑語中很快火車就到站了。阿宇也很光棍，如約去廣場上大喊了三聲，自然引來了路人的側目。同學們也很快都聚過來問發生了什麼。又是一陣嬉笑打鬧過後，大家才踏上下一步的旅程。而令我心中有些得意的是，似乎那個約定令我和陳雨琦之間有了某種小默契。偶爾目光交錯的時候，彼此都會露出一絲微笑。

長島隸屬於山東煙台，顧名思義是一座狹長的島嶼。長島四面環海，過去需要乘船。雖然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大海，但是乘船確實是人生中的頭一遭，自然感到相當興奮。心裏也幻想着會不會遇到風浪，如果遇到了“肉絲”自己能不能成為她的“夾克”。同行的同學有許多還是首次看到大海的廣闊，興奮程度比我只高不低，不過好在有阿宇請來的導遊兼保姆盯着，大家倒還是能保持着秩序。

很快到了登船的時間，船並不是很大，但是也並不會擁擠。在聽完導遊說的注意事項之後，我們就來到了船上。很快船就發動了，乘船並不會需要很久，大概幾十分鐘就會到達目的地。

這天的天氣還算晴朗，因此視野很是開闊。我呼吸着潮濕的空氣，感覺全身心都放飛了出去。海面上刮著微風，有些波濤起伏，不過船行駛得很是平穩。忽然阿宇湊過來捅了捅我，又朝旁邊努了努嘴。我順着看過去，果不其然，那邊是陳雨琦。她和幾個女同學在一起聊着什麼，臉上還是掛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明眸中彷彿能映出整個世界的光彩。

阿宇低聲道“去啊。”我忍着一巴掌把他糊到海里去的衝動，沒好氣的說道“去什麼，人家在那聊天呢。”阿宇卻不以為意“給你個機會，我們在島上是住兩人間。你去問問她們準備怎麼分配宿舍，有沒有什麼特殊需求。”有借口過去我自然不想錯過，卻又不好意思表現的太過積極，於是向阿宇推辭道“你自己怎麼不去。”阿宇白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扭頭走開了。

雖然我心中有些小忐忑，不過還是邁步向著女生們走過去。走到旁邊還沒開口，就聽到旁邊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喲，狗皮膏藥甩不掉，又往上湊呢。”我彷彿被人戳穿心事般，感覺全身血液都涌到了頭上，臉也是一陣陣的發熱。

我扭頭朝着說話的人怒視過去，就看到李澤弔兒郎當的靠在一旁，一臉嘲諷的模樣。李澤是班裏的小混混，成天和一些所謂的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欺負同學，和老師犟嘴，很惹人厭。然而偏偏就有人吃他這一套，不僅有三五個狗腿常年給他捧臭腳，還有些女生也喜歡往上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吧。

其實李澤長相併不兇惡，反而算得上是英俊。或許是對自己缺乏震懾力感到不滿，他給自己凹了個在我看來弱智一樣的造型。一頭歪七扭八的頭髮，一邊的耳朵上帶了耳釘。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上面寫滿了寫他肯定不認識的英文。

就在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林靜幫我解了圍“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她說罷不再看李澤一眼，轉過來問我“王子野，有什麼事嗎？”

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趕緊說道“哦，對，一會我們到島上住宿是兩人一間，我想問問看你們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要求？”說完我又用餘光掃了陳雨琦一眼，她似乎並沒有在意剛才發生的事。也許是因為像我這樣想和她套近乎的人太多，習以為常了吧。

我還沒得到女生們的答覆，旁邊程婷忽然驚訝地說道“哎，你們有沒有感覺好像天變暗了啊。”我抬頭看了看發現果然沒有剛才晴朗，似乎有一片雲彩遮住了太陽，剛才徐徐刮著的海風卻停了下來。

“嗯，可能是有雲把……”我話還沒說話，就聽到褲衩……呃……咔嚓一聲，一道閃電從空中劈了下來，落在了遠處目光可及的一個小島上。瞬間人群就喧鬧了起來，興奮、害怕、激動、不安，各種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這一道閃電卻只是開端，延綿的閃電幾乎在空中要連成一片。不過好在落到海面上來的並不太多，因此雖然有些人感到害怕，但是並不至於造成恐慌。

我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後面抓住了我的衣服，扭頭看見了面色發白的程婷。我小聲安慰她道“沒事，別害怕，我們很快就會到島上了。”我再抬頭看向空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像看到了些別的東西……一道藍色的弧光閃爍了一下，空中彷彿靜止了下來，片刻后閃電停息陽光也重新播撒到了海面上，映射出一片波光粼粼。

人們還在激動地討論着剛才發生的一切。我小聲問程婷“你剛才看到天上有什麼了嗎？”程婷趕緊鬆開了拉着我衣服的手，臉上卻泛起了一絲紅暈，看起來別有一番風情，她喏喏的說道“我剛才沒敢看，是有什麼東西嗎？”我沉默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我去看看阿宇他們那邊，你記得幫我問一下看看住宿的事吧，謝謝。”程婷沒有再看我，低着頭說到“哦，好的。”

我很快找到了阿宇，把他叫到一旁“你剛才看到空中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么？”阿宇疑惑的看着我“特殊的地方？就是閃電很多唄。”

“哦，我們還有多久到岸啊？”我心想他應該也沒有看到，於是就轉移了話題。“大概10分鐘吧。今天就沒有什麼太多的活動了，一會大家安頓一下休息一陣。對了，陳雨琦有沒有答應和你住一間啊？”我就知道他三句話就得說到這個。“住你大爺。”“哎，你對我有企圖就算了，連我大爺也不放過就過分了啊。看來我只能犧牲自己委曲求全屈從於你的淫威之下了。”“你會的詞還挺多，真不愧是小學畢業了的。”“過獎過獎，我也不想這麼優秀的。”我和阿宇笑罵了一陣，船終於到岸了，之前的那一絲擔憂也隨之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