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爽兒逃學，蕪青用計

狐狸的入駐很平淡，不過最高興的就是萱草了，因為終於來了個說得上話的同類。萱草想着狐狸是新人，怎麼也得讓他享受自己當初的待遇，所以就讓蕪青也給狐狸起個名字，狐狸那是狡猾的大大的，不認為萱草這麼熱情是出於真心，直覺認為有陰謀，所以就搖頭說自己有名字，叫狸兒，蕪青心說，怎麼可能讓你輕鬆過關，傷了人命總得要懲罰一下了，所以不顧紅狸的反對，直接就給改了名字，叫甘草，為什麼都叫草啊，其實是蕪青的一個惡作劇，誰讓他們都是雄性了，自然就是草了，如果是雌性的當然就應該是花的。蕪青心下偷笑。

日子平淡而過，轉眼就是年後了，新年對於蕪青來說傷痛已經少了很多，俗世的紛紛擾擾已經很難在蕪青的心中留下痕迹，往事如煙，更何況是前世？如今蕪青的心情也終於恢復了平靜，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是很難讓蕪青的心情再起波瀾。目前能夠讓蕪青還關注的俗世的人也就只剩下了蒼永長一家了，爽兒在自己死遁后一度放棄讀書，但是，時間是會淡化世間的一切傷痛與記憶，後來再次復學也有兩年的時間了，不知道如今學業如何，今年三月大概也可以進行童生試了。蕪青心中想起爽兒的學業，靜極思動，想要到鎮上走走，順便看看爽兒的學習情況。於是就帶着狐狸甘草下山了。蕪青做一身道姑打扮，懷裏抱着一隻紅毛狐狸，其實在鎮子上也是比較扎眼的，不過蕪青也沒有太過在意，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甘草的眼睛都不夠用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時的和蕪青說著話，蕪青只是偶爾應答幾聲，其他的時間都是在感悟這俗世中的種種，比方說小販的極力推銷，比方說買家的討價還價，看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或志得意滿，或悠閑自在，或悲苦愁悶，或義憤不平等等的情緒對蕪青來說都是修行，看似簡單平凡的事，其中也許就蘊含著人生至理。突然，蕪青就注意到前面的一道人影，正是自己最近關注的爽兒，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學堂里嗎？怎麼在這集市上？看着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不平，也有無奈，有糾結，有忐忑，這是一種什麼表情？出了什麼事能讓爽兒這麼糾結？蕪青趕緊假裝和爽兒迎面碰上，擋在他的前面，叫道：“爽兒”。爽兒正低着頭，悶悶的走着，不知道該怎麼回家說自己的事，突然就有人擋在面前，剛想轉過去繼續走，就聽見人叫他，抬頭一看，愣了半晌，才大叫一聲：“姐！你怎麼在這裏？”蕪青笑着說道：“是啊，我今天過來集市，想着回家看看。你怎麼在這裏？不應該在學堂嗎？”姐弟兩人多年不見，很是親熱，爽兒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的糟心事，可是當聽到蕪青問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就沉默下來，蕪青也沒有追問，只是拉着他的手，緩緩的沿着路邊慢慢的走着，周圍的喧囂似乎都隔絕在外，爽兒平靜了下來，說起自己的事情。原來，在學堂里，他有一個同窗，爺爺是鎮上里長，平時對人很不友好，爽兒就打抱不平說了他幾句，結果就得罪了他，之後爽兒就發現自己被同窗孤立，夫子也不待見，經常刁難自己不說，還因為自己背不出文章而當著全班的面呵斥自己。然後對蕪青說“姐，我不想念書了，你回去跟爹娘說說，我反正也認識些字了，回家幫家裏也行的。”蕪青沒吭聲，心知無論誰是誰非，對爽兒來說這都是人生的一個考驗，一個青春少年，正是要表現自我，自尊心極強的時候，突然遭受挫折，這是存了退縮的心思。一個男子，遇事不是想着如何應對，而是分不出輕重，要放下學業回家務農，這一生的困難和不如意難道只有這一次？如果每次都只想着退縮，這人生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難道就只能任人宰割了，這可並不是自己希望他走的路，自己希望爽兒能夠自強自立，能夠活出自信強大的自我，不一定要為官做宰，可是至少要在一方面有所成就，如果只一味退縮，為了不值一錢的面子而放棄前行，那就是得不償失。爽兒看着自己的姐姐，姐姐已經長大了，比自己見過的任何女子都好看，自己很喜歡姐姐，隨着年紀的增長就更加想念自己的姐姐，如果姐姐能夠不再離開，和自己一起生活該多好。看着姐姐現在的神情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姐姐一定也是認同自己的。那些枯燥的學問不學也罷，更別提要和那個得志的小人一同學習。想到這裏，爽兒拉拉姐姐的手，喊道“姐姐”。蕪青轉頭看着爽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說道：“爽兒既然不想念書了，那麼姐姐也不強求，這就帶着爽兒回家，給爹娘說情，爹娘一定不會責怪你的。”“嗯”。爽兒歡快的答應了一聲，就拉着蕪青的手回了家，果然爹娘並沒有多少責怪，而是高興的安排晚飯，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吃了久違的團圓飯。從此爽兒就跟着爹爹一起下地幹活，需要的時候也會到鎮上收租子。可是好景不長，邊鎮裏長家的孫子也就是他昔日的同窗，並沒有因為他離開學堂而放過他，相反卻暗自下手，將蒼永長家的鋪子利用他爺爺的權勢給謀奪了去。爽兒雖然當時很氣憤，可是想着，鋪子沒了，自家還有田地，到時候自己勤勞一些也會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於是爽兒又平靜了下來。可是，禍不單行，沒過多久，媒婆上門，給姐姐說親，蒼永長夫婦相看了姑爺，覺得這姑爺一表人才，而且家境也富裕，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是當兩家互換了庚帖下了聘之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原來是給相看的人的爺爺選繼室，可是婚事定下，如果要反悔，那麼不但姐姐的名聲被毀，自己家裏也要賠償大量的銀錢，爽兒不想姐姐受苦，於是決定退婚，家裏的田地也都變賣，最後蒼永長家又變成了當初的貧窮樣子，甚至連原來就有的二畝地都沒有了，村子裏的人自此之後對蒼永長家也不再那麼熱情，原來與家裏交好的也都漸漸不來往，姐姐因為受不了村子裏的閑言碎語，兩年之後投河自盡，爽兒也因為家裏貧窮始終娶不上媳婦，最後窮困潦倒，連爹娘去世的後事都無錢辦理，最後自己也是病餓交加，中年就凄涼死去。在死去的那一霎，爽兒感覺眼前光芒一閃，思緒回籠，發現自己仍然牽着姐姐的手，仍然還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的集市大街上緩步慢行。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回想剛剛的自己的一生，不寒而慄。爽兒甩甩頭，不明所以，這是白日做夢？蕪青問道，“爽兒想以後的日子是這樣過嗎？”“姐姐？”爽兒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姐姐，姐姐依然微笑着如清風拂面，“姐姐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是的，剛才就是姐姐讓你看到的你輟學后的一生，現在你還想要不念書嗎？你確定要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從此潦倒一生？”蕪青說道。“可是姐姐，那個人真的很可惡，夫子也很勢利，我真的很不喜歡他們，我討厭看到他們。”“他們只是你這一生當中的一個過客，也是一個考驗，這和你的幸福相比哪個更重要呢？”蕪青定定的看着爽兒說道：“一個人來到世間是不能選擇的，可是在成長的過程中卻不斷地面臨選擇，只要你生活在這個世間就絕對會碰上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有你喜歡的，也有討厭的，可是你的目標就在前方，人生沒有回頭路，你不可能因為要躲避自己不喜歡的人就放棄自己的目標轉身回頭。那麼你想過沒有，你此生的目標是什麼呢？是要有很多的錢？還是要有嬌妻美妾，還是要很有權勢？”“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需要能夠平平淡淡的有飯吃有衣穿就行了。”爽兒急着說道。“是啊，平平淡淡，有飯吃有衣穿就行了，可是你最終得到了嗎？你的一次放棄，讓你失去了家財而無能為力，想想如果你學有所成，一個裏長又算的了什麼？失去了平淡，失去了尊嚴，你以為平淡那麼容易得到？自己沒有實力，平淡談何容易？你不求上進，不求強大自己，最終只能是一隻螻蟻被人輕鬆碾死不留聲響，保護不了自己，更別說保護自己在乎的人，不能對父母盡孝，不能保住自己已有的家業更別提傳承強大家業，你的人生的意義何在呢？剛才你所經歷的就是你放棄了學業，為了不相干的兩個人，你人生路中所遇到的第一個困難轉身回頭所要經歷的以後的生活，你想讓你的人生慘淡收場嗎？”蕪青的嚴厲讓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在經歷了自己的慘淡人生后的又一重鎚。蕪青接著說，姐姐希望爽兒是一個有擔當的人。爹娘沒有學識，一輩子都在鄉下土裏刨食，如果我們一直貧困下去還好，那些貴人也不會在乎我們一個鄉野鄙夫，可是如今不同了，你也因為自身的原因入了那些人的眼，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你好好想想吧。蕪青說完，就閃身消失不見，爽兒回神，發現自己還是站在鬧市，周圍熙熙攘攘的人流，哪裏還有姐姐？是了，姐姐已經在三年前故去了，那場海嘯奪去了自己的姐姐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