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耳光（二更）
“我……”孟衡卡住，言辭閃爍。
“這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孟一荻追問。
“我、我買的。”孟衡閉上了眼，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我去酒吧一條街買的。”
“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
“昨晚全市掃毒，你怎麼沒事的？”孟一荻疑惑。
說起這事，孟衡一張臉就青白交錯，“我遇到了兩個警察，他們好像認識我，然後我說我去逮學生上課，他們就信了。”
孟一荻聞言，不禁覺得頭疼。
有那麼片刻，她甚至在想，老天爺怎麼不讓她的同事昨晚把他直接捉住算了！
但她知道，孟衡染上讀品，肯定也非他所願，現如今，只能想辦法戒掉。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試圖勸慰道：“爸，明琛已經研究出了戒毒的新葯，我找他幫您好不好？我們報警，尋求幫助好不好？”
誰知道孟衡一聽到報警臉色就變了，“不、不能報警。”
“報什麼警？”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孟一洵竟然出現在了陽台那扇門的門口。
他聽到父親這邊有動靜，後來說話聲越來越大，還聽出了孟一荻的聲音，又聽出聲音是從陽台這邊傳來的，跑過去一看，父親陽台上的門是開着的，心裏擔心他姐，所以立即趕了過去。
沒想到一跑過去就聽到他爸說什麼不能報警。
孟一荻和孟衡顯然也沒料到會驚動孟一洵，孟衡的臉色更是瞬間變得鐵青。
“沒什麼，你回去睡覺，我和爸談事情。”孟一荻並不想讓弟弟攪和進來。
偏偏孟一洵這一點跟她特別像，那就是一根筋，打破砂鍋問到底，別想輕易忽悠。
“談什麼事情你們要故意避開我？”孟一洵皺着眉頭，隨後他看到了孟一荻手上的證物袋，不禁問道，“那是什麼？”
孟衡面色一變，孟一荻見狀立即走過去推開了孟一洵，說道：“回你屋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孟一洵不解。
“別添亂了行吧，回頭再和你說。”孟一荻將孟一洵直接推出了屋子，然後把門緊緊關上。
弄完后，她才轉身看着他爸，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不打110，我打電話請禁毒總隊情報科的同事過來可以嗎？爸，這不僅僅是你吸毒的事情，甚至還有可能與案件有關，所以請您配合好嗎？”
孟衡不禁抬頭看向孟一荻，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回應什麼，但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並不希望報警。
“我知道您很痛苦，您相信我好不好？我會幫您的。”
門外，孟一洵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偷聽到的話。
吸毒？
怎麼會？
他的父親怎麼會吸毒？
他一張臉頓時變得雪白，與此同時，他的背緊緊地靠着門，兩條腿彷彿失去了力氣，無法邁開步子。
就在這時候，客廳里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劉華蓮站在房間門口，然後往走廊這邊看來，不禁疑惑，“一洵，你在幹嘛？”
說著，劉華蓮披着外衣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孟一洵立即搖頭，“沒、沒事。”
但搖頭的時候，他眼淚也跟着搖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劉華蓮瞅見自己孫子的房間開着燈，再往兒子門口一瞄，兒子房間的燈也是亮着的，從門縫裏透了出來，她頓時上手敲門。
砰砰砰！
門被敲得震天響。
孟衡拉開門來，劉華蓮立即住了手，然後質問：“大晚上的，你怎麼還訓你兒子？”
劉華蓮第一反應就是孟衡又教訓孟一洵了。
孟衡瞧見兒子的狀態，一張臉頓時有些漲紅，然後神情難辨，但他還是強撐道：“媽，你快去睡了，我不訓了。”
劉華蓮這才白了孟衡一眼，然後摟着孟一洵的背，哄道：“走，乖孫，我們睡覺去。”
孟一洵像是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被他奶奶拉着進了卧室。
但剛走兩步他就停住了腳步，然後掙開劉華蓮的手轉過身來，問：“爸，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吸毒？”
孟衡聞言不禁往後踉蹌一步，臉色慘白，無法回答。
劉華蓮拉着孫子的手一僵，不禁懷疑自己耳朵不好了，問：“一洵，你、你說什麼？”
孟一洵卻牢牢地盯着他爸，然後說道：“報警吧爸，報警。”
“什麼報警，什麼吸毒？一洵你給奶奶說，你到底在說什麼？”劉華蓮緊緊地抓住了孫子的手臂，急切地問道。
見孫子不回答她，她忍不住又走到孟衡面前，揪住他的衣服不住推搡，“兒子啊，一洵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你們說話啊？”
本來躲在陽台上的孟一荻再也藏不住，她萬萬沒有想到弟弟竟然當著奶奶的面直接質問父親，心中暗惱弟弟處事不周，卻也別無他法，只能重新回到屋內，走到了父親背後。
“孟一荻？你怎麼來了！”劉華蓮尖聲道。
“如果這件事您想吵得左鄰右舍都知道，您就儘管大聲。”孟一荻冷聲對劉華蓮說道。
劉華蓮一噎，緊接着追問：“什麼吸毒，你給我說清楚。”
孟一荻不禁望向她爸。
劉華蓮見到她的眼神，頓時明白過來，揪住孟衡衣服的手不禁一緊，然後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問：“兒子啊，到底怎麼回事，你說話啊！你怎麼就染了讀品了呢？”
見孟衡一臉痛苦之色，她頓時想起了什麼，立即惡狠狠地朝孟一荻看去。
“是你！肯定是你！”她伸手指着孟一荻，“就是你這個喪門星，一定是你！你爸就是被你害的，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去吸毒？”
說完，她揚起手，一巴掌就準備朝孟一荻扇去。
孟一荻看着暴跳如雷的劉華蓮，第一次沒有主動避讓。
因為她知道，這次劉華蓮說得沒錯，父親染毒的事情，十有八九和她脫離不了關係。
但這次她沒有躲開的情況下，孟衡卻幫她攔住了。
“媽，你幹什麼？”孟衡吼道。
“我要打死她這個喪門星，你讓開！”劉華蓮的力氣非常大。
“媽！”孟衡抓緊她的手。
“你給我讓開，她還要報警是吧？孟一荻，你是不是還要報警！這天下哪裏有女兒捉老子的，你就這麼恨你爸，還想要把他捉去關起來？”劉華蓮換另一隻手指着孟一荻的鼻尖。
“奶奶！”孟一洵不禁喊道。
“誰說話都沒有用！今天我就問你，孟一荻你是不是要報警，你是不是要抓你爸？”劉華蓮定定地朝孟一荻直視過去，與此同時，孟衡也不禁朝身旁的孟一荻看去。
他們都想要知道孟一荻的答案。
然後，孟一荻回道：“是。”
就一個字，鏗將有力。
“啪！”與之相應的，是一個響徹屋子的耳光。
劉華蓮揚起的手，趁着孟衡聽到這個答案怔愣的那一瞬間從他手中抽出，然後狠狠地扇向了孟一荻的臉。
孟一荻被打得頭都偏了過去。
“你這個不孝女！你知不知道，你爸是校長！如果他被爆出吸毒，他的前途就全完了，而且還會被世人恥笑、唾罵！這一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你就這麼恨你爸，巴不得他出事是嗎？”
說著，劉華蓮一雙眼睛像是噴火一般，全是怒意。
“還有你弟弟，你怎麼不為他想想？他還在一中上學，你爸要是出事，他們同學會怎麼嘲笑他、排擠他，他又要怎麼繼續讀書？你要報警，你要當警察，你要攢功勞，那也不是用你爸和你弟弟去換的！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他們是你的親人啊！”
說著，劉華蓮忍不住激動地拽住了孟一荻的衣領，搖晃着她。
孟一荻被她說得眼圈發紅，卻依舊抿緊了唇，固執道：“爸應該接受治療。”
“什麼狗屁治療，你就是看不得這個家好，你就是要鬧得大家都知道，你就是要你爸顏面掃地！我就問你，這件事和你是不是有關係？是不是你害的？”
孟一荻對上她恨不得將自己抽筋扒皮的眼神，如實回道：“還沒調查，暫時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你不是那麼能耐嗎？”
孟一荻抬眸直視着她，回道：“不管事情到底是怎樣的，爸都必須要戒毒，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我已經報警了。”
“什麼，你！你你你！”劉華蓮終是沒撐住，一口氣差點兒憋了過去。
孟一洵連忙扶住她，喊道：“奶奶！”
孟一荻看向孟衡，坦陳道：“爸，剛才在陽台上，我已經打電話給同事了。”
孟衡別開了臉。
儘管他知道女兒最終一定會報警，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對她還是有怨氣的。
“姐！”就連孟一洵，真到了報警的這一刻，也會害怕、也會恐慌。
劉華蓮不禁嚎啕起來，嘴裏罵罵咧咧，總之就是在說孟一荻不孝。
這會兒已經過了凌晨一點，萬籟俱靜，以至於劉華蓮的哭嚎顯得那麼的突兀和尖銳。
“奶奶，我說過了，如果您想要左鄰右舍都知道，您就儘管大聲。”孟一荻提醒道。
劉華蓮一噎，眼神憤憤，但最終還是沒有再大聲哭嚎。
孟一荻看着站在門口的一家三口，只覺得自己像是個多餘的，然後她轉身去了陽台，立即深呼吸了好幾口氣。
只是無論怎麼深呼吸，心頭堵着的那口氣依舊無法疏通。
臉上還殘餘着火辣辣的痛感，她不禁仰頭，控制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
理智告訴她報警是對的，可是情感上卻……
但不管怎麼說，她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