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連做夢都在哭
她跪在冰涼的磚地上,用力拍着那扇沉重的宮門,不知道想要叫誰來,只是不停地嘶啞着叫:“來人!放我出去!我是易蘇……我爹是大將軍易武錚!……”
這噩夢綿長得無窮無盡。不知過了多久,易蘇終於被人拍着臉弄醒。
外頭果然下雨了,身後全淋得透濕,靳祁的臉色透着怒氣,抬手大力“砰”地將窗戶合上了,一手拎小雞似的將她提起來。
他這樣子十分兇狠,提得她很不舒服,易蘇抽噎着推他,“別、別動我……”
靳祁理都不理,腳下生風,幾乎是將她拖到了榻上,鬆手一丟,這才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哭了?哭什麼?”
易蘇蜷在榻上,反倒一點也哭不出來了,總覺得心裏像有個驚聲尖笑的瘋鬼,逼得她也發瘋。
她過的不好,入宮開始就不好。
可路是她選的,她何來的臉面和他說。誰都可以說,獨獨他不行。
一陣悲涼嗆在心尖,她忍不住捂了臉,吃吃笑道:“哭我命好。死都要死了,偏偏被王爺撈了出來。”
靳祁最討厭她提舊事,那張俊秀犀利的臉一下子黑了,深刻的雙目發紅,盯仇人一般盯着她。
易蘇也不害怕,繼續看着他笑,“撈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去冷宮,可王爺偏偏要我做太后。做太后也就罷了,還連帶做了王爺的便宜娼妓……七年啊,王爺。王爺這般看重我,我可不是命好么?”
她這一篇話說下來,靳祁倒也不生氣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你那時候算計誰不好?偏要挑個心眼小的。”
他像要烤刺蝟似的將她翻過來,掰開她捂臉的雙手,“你發什麼癔症——喲,太后思春了?”
他這才看見易蘇解了頭髮,及腰的烏髮鬆鬆散着,盡襯在身下,頭上只挽了個小小的髻,上頭簪了一支垂碎流蘇的玉蘭簪,流蘇寶石的光點像雨滴,搖搖晃晃地拂着眉尾。
易蘇本來就生得好,十幾歲時還未全長開,充其量是清秀,他那時是金吾衛,在風月場裏混慣了,再怎麼把她放在心尖上疼,心裏到底也只當她是個小丫頭,下了婚書收了心,優哉游哉等她長大。
可如今過了七年,易蘇卻還是一張娃娃似的小臉,水滴似的下巴被衣領擁着,衣領上花紋繁複縟麗,硃砂、靛藍、赤金、孔雀綠,眼花繚亂地在墨黑底色上交纏呼喊,非但沒生出氣勢凌人,反倒有種秩序井然的妖異。她就這麼像個裹了綉服的瓷娃娃似的紅着臉孔憨憨笑着,竟隱約艷光逼人起來。
靳祁一時沒動,易蘇已把手搭在他頸后,眯眼笑了一下,濃長彎卷的睫毛似乎都掠過了他的鼻尖。。
她香軟的呼吸帶着潮濕的雨氣,也拂在他唇角,櫻唇微啟,輕聲道:“是啊,你說對了,我犯賤,我想你。”
易蘇今夜不知是怎麼了,膽子格外大,在靳祁一寸寸深沉下去的目光里,她放肆地輕舔了一下他冷硬的唇角,“王爺,我們重來一次好不好?總是這麼霸王硬上弓有什麼意思,兩情相悅該有多好呢?”
靳祁冷笑了一聲,“你也知道總是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