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老也有老的優勢
與此同時，文家主宅，汀蘭院。
時年八十三歲的范扶綿，沉靜的坐在客廳里，臉色暗沉發黃，透着幾分蒼涼的暮色。
這是一位嚴厲的老人，一頭銀髮梳的整整齊齊，沒有一絲凌亂，臉上條條皺紋，就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她身邊是忐忑不安的范念瑤，還有十幾名范家的下人和執事。
范羽在一旁的會客室里打着電話，打了許久，才說完，轉身來到范扶綿身邊，愁眉不展的彙報，“太夫人，大姐說，文家大房那邊，半點動靜也探不出來，只知道曼小姐母女回了主宅，是文老的人送出來的，據說臉色都很難看，呂桑榆還是被扶出來的，路都走不穩了，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范扶綿悵然的閉上了眼，大姐兒范薇，本是要嫁給曾經的文家少主，成為未來的文家主母，後來卻成了文家的四夫人，最後......變成了武家的偏枝......
如今，連打聽個消息，都是如此的艱難。
看着范扶綿這副愁雲慘淡的樣子，范羽有些着急，“太夫人，怎麼辦？那賀心安可是——”
她說不下去了，“范姿漁”這三個字，是太夫人的忌諱，從來便不許人提的。
范扶綿如何不知她未完之語，只摩挲着手邊的琉璃胎琺琅彩的鼻煙壺，默默想着心思。
昔日鐘鳴鼎食的肇東范家，早就被武家壓制的黯然失色，如今又碰上個賀心安，恐怕九泉之下的父母，知道了也會閉不上眼吧......
“太夫人，”范蘇小聲的出着主意，“要不要聯繫下容家大爺？他就在隔壁的——”
“沒用。”范扶綿終於開口，音色蒼老淡漠，她說：“容夏松慣來愛趁火打劫，偏偏又愛惜羽毛的很，這次他自身尚且難保，又怎麼會來幫我們呢？”
范蘇還想再說，范扶綿又道：“文家祖上就與咱們家淵源頗深，咱們范家又總歸是文家的姻親，就算那賀心安手腕了得，最多也就是讓咱們雪上加霜罷了。”
她這輩子，歷經無數風浪，幾次蟄伏，照樣都可以起死回生，這次，也不會例外。
“可是......”范羽舔了舔嘴唇，咬牙道：“這不僅僅是賀心安的問題，實在是文家大少太過護短，昨天碼頭上，連文老的面子，他都一點沒給。”
說到這，她就忍不住瞪了范念瑤一眼，同樣是范家的後人，這范念瑤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虧太夫人派人悉心教導了這麼些年，簡直就是浪費！
范念瑤頓時就紅了眼圈，也沒敢說話。
范扶綿揮了揮手，道：“你也不用瞪她，她是無用，可那呂桑榆和容玥，不也都沒做到嗎？”
各花入各眼，這種事情，是真沒辦法的，只能是怪那賀心安的運道好，剛好就入了文家大少的眼。
“那倒是，”范羽訥訥：“碼頭上，文家大少那話是真難聽，曼小姐母女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了。”
范扶綿正要說什麼，就見到范家的管家走了進來，忙問道：“怎麼樣？”
管家垂着腦袋回稟：“素蓉說，文老夫人正在忙。”
這就是沒時間見她們了。
范家是文家的姻親，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家務，范蘇肚子裏還懷着許氏的孫子，她本以為許氏多少會賣范蘇個面子，沒想到......
管家覷着范扶綿的臉色，硬着頭皮又道：“素蓉還說，文老發了話，以後文家的家務，交給文家少夫人......做決策。”
做決策？！
一陣頭暈目眩，范扶綿向後仰去，范羽反應的快，急忙扶住了她。
范扶綿靠在孫女的懷裏，好半天，才喃喃：“老夫人健在，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正當壯年，讓少夫人做決策？莫不是聽錯了吧？”
哪有這樣的道理？
管家縮着腦袋道：“素蓉確實是這樣說的。”
素蓉是文老夫人的心腹，她這樣說，就絕不會有錯了......
范羽突然惡狠狠的看向范念瑤，終於怒叱出聲：“一家子的廢物！范姿漁年幼之時，就是太夫人的手下敗將，你倒好，又不是沒給你創造過機會，幾次三番見到人，竟連句話都說不上！”
這一次，范扶綿冷着一張臉，沒有出言解圍了。
范念瑤淚珠終於滾落，小聲辯解：“我有跟他說話，還說過好幾次，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當年在公學，信少是那樣耀眼的存在，少女情竇初開的，她怎麼會不想靠近呢？
家裏全力支持，經常讓她來曜光島做客，可她每次說話，信少一個字都不會回，完全視她如無物。
後來容玥出了事，她便鼓起勇氣表白了，結果信少卻愣住了，還問了句，“你是誰？我見過你嗎？”
雖然很傷人，她卻知道那不是有意的羞辱，而是真不知道她是誰，那樣聰明的人，之所以會不知道，不是不記得，而是因為壓根就沒關注過她一眼。
想到這裏，她揮淚如雨，“太夫人，我比誰都想讓他注意到我，可他就是不理人，我什麼辦法都沒有——”
“行了！”范扶綿深知，這樣的遷怒根本毫無意義。
她緩了緩神，才道：“做好準備吧，范家這次，可能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難了。不過——”
看着漸漸落下的夕陽，她慢慢的站了起來，又說：“你們記住我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范家還在，希望就在，終有一日，范家會找回曾經的輝煌，甚至是更勝往昔！
她是老了，就像這眼前落日似的，就要徹底的消逝了，而那賀心安就像是初升的朝陽，朝氣蓬勃，活力四射。
好在，老也有老的優勢......
她見多識廣，她有兒有女，她有無數的後人，又怎麼會真的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
重要的是，她還有一個天大的把柄在手......
眼裏閃過一絲不符合年齡的瘋狂之色，范扶綿拿起一旁的電話，撥出了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她說：“文二小姐，我要見你一面。”
范羽聞言一驚，那可是文家二小姐啊，太夫人居然說的是“要見”，不是“想見”......